再过几天就是农历的八月十五,家家户户团圆的日子,尤其是在中国,可谓是一个重大的节日。
孙福桥这个周末就开始从超市大包小包的往家拎,尤其是月饼今年更是花样百出,海参陷王八陷冬虫夏草陷,孙福桥啥贵买啥,花钱一点都不手软,光是月饼就足足花了接近一万多块。
更不用说其他高档货了,虽然他花钱一点都不手软,但是他心中还是有一点忐忑,就怕买回去老婆不喜欢!
孙福桥的老婆娇娇,人不但长的漂亮还是个高级理财专家,响当当的钻石领级别,虽然孙福桥的工作对比普通人来说也不差,是国企一个部门的部长,但是还是比不上他老婆的, 孙福桥人长的也很帅,只是男人嘛,糙汉子,在生活中绝对没有女人过的精致,所以多数孙福桥买的东西娇娇都看不上。
娇娇工作太忙,周末也忙的没有时间休息,而孙福桥则是双休,所以每次回家买礼品的重任都会交到他的手上。
这次也不例外,从超市回来孙福桥大包小包的从后车厢里提出来,一路上碰见熟人,都是街坊邻居的,孙福桥跟娇娇结婚搬过来住也快3年了,所以都很熟悉。
楼上的王婶也在楼底下,看到孙福桥笑着说,“小孙今年这是又准备回家过中秋啊,哎呦你看看这大包小包的,你爹妈可真有福气!”孙福桥笑了笑说“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多买点孝敬老人家。
王婶指着孙福桥对着周围的邻居说,“你看看你看看人家这儿子当的,我们家那野小子自从结婚以后别说买东西提回来了,能回来过个节我也是烧高香了,哎,你说这人不人这不是气死人吗?”
孙福桥打着招呼就上楼回家了,打开门娇娇的拖鞋摆在外头,这表示她还没有回家,孙福桥将买的菜肉放进冰箱里后,就去厨房做娇娇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中秋节这天一早,孙福桥跟娇娇将后车厢塞的满满当当的回家去了,没有想到大哥跟大嫂昨天晚上就已经到家了,大嫂买来的礼品正明晃晃的摆在客厅的桌子上,娇娇装作不经意的走过去,眼睛却狠狠的瞪着桌子上的东西。
上面全是英文,一个中国字也没有,都是外国货
“娇娇!”大嫂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吓了娇娇一跳。“怎么在这发呆呢?哎呀,这些东西都是我跟你大哥跑了好几个国家买来的,虽说没花几个钱,但是都是对老年人很有营养的补品,还有几套顶级化妆品我是特意买给咱妈的,虽然咱妈皮肤保养的特别年轻,也不需要,但是这也是我的心意嘛,你看看,还是这个牌子的呢?”
娇娇的脸色十分的难看,她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大嫂真是有心了?”
“对了娇娇,还有一套在巴黎定制的西服是给福桥的,穿上绝对跟个明星似的。来来来,跟我去房间拿。”说着大嫂过来牵娇娇的手,娇娇连忙躲开,说“这怎么好意思啊,不用了大搜,福桥的西服多的都穿不完!”
“给福桥你就拿着,这也是你大嫂的一片心意。”爸爸跟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们的身后!
孙福桥将车厢里的东西终于都拎了上来,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孙福桥看着屏幕皱着眉头接起手机,接着他不耐烦的说,“我工作忙没时间,别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净打电话过来,我还要不要工作了,行了行了,明天有空我再给你们汇2千块钱,没事了我就挂了!”
孙福桥也不管听筒里说话的声音传出来,立马按死了手机,笑着跟站在客厅里的爸爸哥哥还有大嫂打过招呼后,他进了屋。
孙福桥还没开口说话,娇娇一个大嘴巴子就扇了过来,怒气冲冲的骂到,“让你买有档次的礼品你都买了些垃圾回来吗?简直让我丢尽了脸,你没去看看大嫂都买回了些啥吗?你就知道买月饼,月饼再高档那也是月饼,成不了金疙瘩,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看看人大嫂把爸妈哄的多高兴,等过几年爸爸分家的时候我们能分多少,你个简直就是个废物……”
娇娇还没骂完,孙福桥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他一看娇娇脸上已经黑成锅底了立马将电话按死关机。
中秋过完连续一个多周,娇娇都没有给孙福桥好脸色看,而孙福桥这几天过的也不是很好,噩梦连连让他睡不好,黑眼圈特别的眼中,他总是梦到老家的破房子,屋后的竹林,小时候他最喜欢跟小伙伴在竹林里烤地瓜烤麻雀,每次他醒过来都是一阵后怕,看到身边睡着的娇娇与整个屋子他才会安心。
今天下班的路上,孙福桥接起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那人问他是不是孙福桥?
孙福桥还以为是骗子,刚要挂电话,那人又问他是不是孙福桥,说自己是孙福桥的六表叔,
孙福桥的母亲一个星期前生病去世了,孙福桥的父亲安葬完母亲的葬礼后昨天喝农药自杀了,希望孙福桥能回去主持一下他父亲的葬礼,六表叔只在孙福桥父母的遗物里找到一张叠的很整齐的烟壳纸,上面用铅笔写的这个电话号码,想来应该是孙福桥的电话号码。
孙福桥听完之后心底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既有点空落落的悲伤难过又从心底涌上一丝解脱,终于可以摆脱那个让他永远都不想回去的山沟沟了。
两天后孙福桥拉着行李回到了村口,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觉很厌恶,让他打心底感觉自己是一个下等人,他希望赶快办完事就能回到那个现代化的城市中去。
寻着记忆孙福桥刚走到家门口,从他家出来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那男人打量了他半晌说,你找谁?
按照以往的惯例,人去世后会在家里停放灵柩三天,旁边需要至亲之人守灵,也可以说是守夜,今天正好是最后一天,六表叔走后,就只剩下了孙福桥。
晚上孙福桥将两块木板拼接的房门关的死死的,因为棺材就停放在外面的屋子里。
折腾到半夜,孙福桥才迷迷糊糊的在坚硬的木板床上睡了过去,不知道睡了多久,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很像小的时候一样,每当他淘气很晚也没有回家妈妈总是站在村口的石碑前,就这样呼喊着他的乳名,这个土气吧啦的名字他是有多久没有听到了,于是他开口应了一声,紧接着他猛地醒了过来,他的妈妈不是已经死了吗?刚才是在做梦吧?
农村的夜里十分的漆黑,屋子里没有电灯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孙福桥睁着眼睛恐惧的要命,孙福桥哆哆嗦嗦的起身摸索着放在床头的手机,没有想到却摸到了一个冷冰冰的东西, 那东西表面十分的光滑带有一定的弧度,像是涂了一层油漆,整个很长,他甚至都够不到另一个边,他回想睡觉前床边好像什么东西都没放啊?
这是什么?
摸着摸着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手像是触了电似的猛的缩了回来,连滚带爬的大叫着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孙福桥知道他刚才摸到什么了,他摸到的是棺材,本来应该停在门外的那具棺材。
孙福桥的后背死死的贴在墙角,浑身打着哆嗦闭着眼睛嘴巴不停的用土话念叨着,爹娘你们走吧,你们都死了赶快走吧,儿子会给你们找一块好地方安葬的,你们就瞑目吧,你们赶快走吧,走吧……
接着孙福桥好像又听到了妈妈的声音,那个声音在叫他的乳名,说赶快过来呀,过来吃月饼了,你舅老爷从城里回来,给牙仔掰了一大块,里面红红绿绿的看着很好吃。
孙福桥在恐惧中回想起小时候好像舅老爷是从城里捎回一盒月饼来,在当时的村子里简直就是不能再高档的东西了,娘给他要回一大块了,他吃着好像是吃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当时他记得他让娘也吃,娘说她吃过了。
想到了这里孙福桥已经泪流满面,跪在地上不停的对着黑漆漆的前方磕头,一边磕头一边说,对不起,爹娘,对不起,儿子不孝啊!当他抬起头时他看到了站在眼前的爹娘,爹脸上的皱纹全都消失不见了,背不再驼腰板挺直穿着一身军绿色的服装,很是帅气,而娘一头黑亮的长发美丽青春。
娘走到他的面前摸了摸他的头说,牙仔吃完月饼就回去吧,牙仔过的好娘也就放心了!
孙福桥哭着看着爹娘牵着手缓缓的走远了!
第二天早晨,孙福桥醒来发现自己正好好的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太空被,这个毯子十分的新,像是没有用过一样,孙福桥记起来好像是自己上大学的第一年,暑假打工赚了500多块钱,花了200多块给爹娘买的太空被,他们还不知道什么叫太空被,依旧盖着几十年前已经沉甸甸像是石头一样硬的棉花被子。
“这是哪个捣蛋玩意干的?”外面传来六婶子声音,“把长毛的月饼放在老房(棺材上,太缺德了!”
一滴一滴的泪水从孙福桥的脸上流了下来,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双眼已经被外面花花绿绿的世界给蒙的死死的,看不到以前任何的美好。
时光荏苒,岁月无情,有人牵着你的手,延着长长的古朴的小巷一步一步的走到宽阔琳琅的大马路上,这个时候你不会发现那个牵着你手的人身材已经不再高大,皮肤已经不再有弹性,头发已经不再乌黑发亮,这个时候你已经被马路上的琳琅满目迷住了眼睛,不知道他们只能呆在那个又长又古朴的小巷里等着你,等你某天想起来的时候,回头去看一眼,他们就已经很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