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好青布以后,蔡清君几乎站在那里不能动弹,说句大不敬的话,就像个木乃伊似的。
王守道这时候征求了一下蔡文烨的意见,想让我高祖父把蔡清君抱回闺房,被青布裹着站在那里,会很辛苦的,不如放到闺房的床上,而且床边还得由我高祖父守着。
蔡文烨一听,脸上显得很为难。王守道见状,又说了个折中的办法,就是把蔡清君闺房的窗户和门用鸡血条封住,让我高祖父守在门外。这办法有一点不好,如果蔡清君在房间里觉着不舒服,比如说,被青布闷着了,那就没人知道了,搞不好还会出现什么意料不到的状况。
鸡血条,浸满公鸡血的白布条,鸡血里也可以加上朱砂、芥末等物品,主要是辟邪用的。
蔡文烨听罢犹豫了,最后他让王守道稍等,他自己把两个儿子叫到一边儿,商量了起来。最后,父子三个也商量出一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由蔡文烨这两个儿子陪我高祖父一起守在蔡清君的闺房里。王守道一听,这也行,也就答应了。
书说简短。我高祖父抱着蔡清君走了以后,王守道拿出之前准备好的二尺长红头绳,其实就是一根红线。他走在前面,让两个丫鬟搀着纸人跟在后面,其他人不用跟来。
这时候那两个丫鬟有点害怕,王守道又忽悠了她们一通。蔡文烨呢,亲口答应等这件事过去以后,不但把两个丫鬟的卖身契还给她们,还每人给她们一百两纹银,想回家的可以回家,想的留下也可以留下,留下的如果有了意中人想出嫁,还给置办嫁妆。
过去那些丫鬟都是从穷人家里买来的,身份非常低贱,要是遇上不怎样的主子根本不把她们当人看,一辈子为卑为奴。蔡文烨能这么做,在当时来说已经很稀罕了。
两个丫鬟一听,立刻喜上眉梢,在巨大诱惑力的驱使下,她们忘记了害怕,搀着纸人紧紧跟在了王守道后面。
很快的,王守道领着她们来到了蔡府门前的那个十字路口。
这时候时间已经很晚,大概已经晚上一两点钟,街上早就没人了,除了从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叫以外,四下里静悄悄的。
那口上好大棺材还在十字路口放着,旁边的马车上还挑着两盏大红灯笼,灯笼里的火苗突突跳着,远远看上去四周一片暗红,光线照在黑漆漆的棺材上反射出一层清冷的幽光,大半夜看上去极其瘆人。
王守道带着两个丫鬟来到棺材跟前以后,让两个丫鬟把纸人放进棺材里。这时候棺材里的尸体已经被我高祖父穿上新郎衣、带上了那什么新郎官的帽子,最主要的,把脸上蒙了块红布。
两个丫鬟这时候看到棺材里的“新郎官”也没啥感觉,因为她们看不到男尸的本来面目,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等把纸人放进棺材里以后,王守道吩咐两个丫鬟回去,找蔡家蔡章让那几个杠子工过来把棺材盖盖上,然后抬到城北挖好的墓坑里埋了。
两个丫鬟答应一声离开以后,王守道并没有闲着,他把手里的红线放进嘴里,用唾沫浸湿,然后把红线两头分别系在了男尸左手腕和女纸人右手腕上。
系好红线以后,王守道抽出腰里的烟袋,站在棺材边儿,看着棺材里的一对“新人”,吧唧吧唧抽起了烟。
也就一袋烟的功夫儿,管家蔡章带着几个杠子工出了府门朝这里过来。王守道见了,远远朝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停下,几个人赶忙停在原地,然后王守道把注意力集中在棺材里的那对“新人”身上,眼睛不错神儿地盯他们。
过了好一会儿,就见棺材里男尸脸上那块红布突然“噗”地抖了一下,就像尸体喘了一下气把红布吹动了一样。
王守道见状,朝远处管家他们几个招了招手,几个杠子工过来把棺材盖盖上,由管家蔡章坐在马车上给他们带着路,抬着棺材朝城北墓坑去了。
至此,李代桃僵和结阴婚就算圆满完成了。至于尸体脸上那块红布为什么会抖,用我奶奶的话说,鬼之所以留在阳间,因为它在阳间心愿未了,死的时候,腔子里憋着一口活气,王守道用纸人代替蔡清君和他成了亲,他也就算是了了心愿,腔子里那口活气自然而然就吐出来了。据我推断,这个男人很可能是被女方的家里人打死的,所以才积下怨气。
死人的事儿虽然了了,活人的事儿还没完。
王守道一边抽着旱烟,一边朝蔡府走去,心里合计着,怎么给自己徒弟讨上这个漂亮的媳妇儿。
当王守道回到蔡府以后赶忙让蔡文烨吩咐丫鬟,到蔡小姐房间和我高祖父说一声,把蔡清君身上的青布撤了。
随后,王守道对蔡文烨说,能不能先让大厅里的人全部回避一下,有事要和蔡文烨说。蔡文烨这时候已经把王守道敬若神明了,赶忙吩咐其他离开。
等大厅里只剩下蔡文烨跟王守道以后,王守道郑重其事对蔡文烨说:“令千金现在么事儿咧,只不过必须马上成亲,那个护花鬼三五个月之内,就会发现那个纸人儿不是蔡小姐,到时候还会来你家里闹。”
蔡文烨一听,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显然是又惊怕又为难。现在蔡清君的情况,想嫁出去很难,而且还要马上成亲,蔡文烨上哪儿找这么现成的女婿?
这个时候,王守道两眼狡黠地观察着蔡文烨,见蔡文烨为难,不紧不慢又说:“你要是么有合适勒人选,老夫倒是有一个。”
蔡文烨一听,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赶忙抱拳对王守道说:“王老先生,您要是能给小女找到婆家,蔡某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王守道呵呵一笑,“不用感激、不用感激,只要你同意,令千金明天就能成亲。”
蔡文烨一听,显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王守道接着说:“我徒弟刘义,今年三十八岁,年轻哩时候一直跟着我学艺,把成亲哩事儿给耽误咧,他现在虽然年龄大了点儿,但是他可是最合适勒人选。”
王守道这话一出口,蔡文烨更为难了,看得出来,他嫌我高祖父年龄太大。话说我高祖父只比蔡文烨小几岁而已。
蔡文烨的顾虑,其实也在王守道的算计之中,王守道依旧笑着,继续说:“你别看我这个徒弟年龄大,他可不是一般人儿呐,他是护法金刚下凡,在天上保护哩是观音菩萨,要不然我咋会收他当徒弟咧,令千金要是嫁给他,我保证一辈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咱说句泄漏天机哩话吧,令千金和我徒弟这段姻缘,是观音菩萨赐咧婚,命里注定,我徒弟非令千金不能娶,令千金非我徒弟不能嫁。”
“真的吗?”蔡文烨问。
王守道装出一副千真万确的样子点了点头。蔡文烨见状,心里松动了,最后他对王守道说,他自己做不了主,这事儿要和自己的夫人商量一下,王守道一看有门儿,赶忙又点了点头。
等蔡文烨离开大厅以后,王守道又把烟袋窝上烟丝抽上了,脸上挂着一丝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