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乡下有个习俗,就是人死之后,生前所用一切物品,诸如衣服鞋袜、药物食品、饰品等,都要拿到离家远远的大路旁丢弃或火化,说是防止死者太过恋家而阴魂不散,一同丢弃的还有为死者做法事时用过的某些道具法器,说是这些法器已染了阴气,失灵没用了。乡里人都知道这个习俗,所以忽而在某个早晨发现路旁有一堆衣服或奇形怪状的法器物品,却也不惊奇,只离得远远地走过,更不会去捡起这些东西来把玩,怕这晦气跟了身。
当然,也有例外,就是命太贱的人,比如乞丐流浪汉、疯子傻子等,这类人是可以捡来死人的物品为已所用的,因为上天怜悯这些人,不绝人之路,给他们一些生存福利。但若是正常运数的人一时无知或贪心,捡了这些大路旁的丧物回家,这个人可能就要行倒霉运,甚至遭遇阴灵缠身了。
话说那年的冬天异常寒冷,这极少出现霜冻的山乡里在那一年竟也飘起了点点雪花,冬种农作物是做不成了,乡民们只得闲下来。男人们卷着被子,在这下午五点钟便已暮色沉沉的日子里过家喝酒或打牌,孩子们早早上床躲进了被窝,女人们则坐在被窝旁,一边与姑嫂聊着家常,一边穿针引线,为家中老幼织绵衣,绣花鞋,争取一个暖冬的到来。村中一个叫春香的妇女,也正做着这样的事,只是她绣的花鞋实在难看,线头杂乱,尺寸大小也往往不适合孩子们的脚丫。丈夫看到孩子的嫩脚被春香所绣的粗劣花鞋勒得紫红,便抢过春香手中的线球扔在地上
大发雷霆,春香便委屈哭嚷道:“我一个从外乡嫁来的女人,哪做得这等绣鞋活儿!你有本事就在本乡另娶一个专长绣花鞋的姑娘混日子去吧!”两夫妇在房间里厮闹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春香便赌气拾了几件衣服,要去相隔两山的姐妹家过上一夜。
天寒,山路一片寂静,草丛早已被风雪压得连根枯萎,山间只有时不时从树上掉落下来的枯枝,几只寒鸦飞过,发出“啊啊”的声音。春香挎着小布袋小心翼翼地迈过了一座山间独木桥,嘴上依然喃喃地骂着家里那位挨千刀的野蛮汉子,抬头间,忽而看见了桥头不远处的一堆衣物。
那一堆花花绿绿的衣物有新有旧,大多是孩童的衣物,旁边凌乱地放着一些布娃娃、塑料玩具等,地头上插着三支烧去大半便已灭掉的香火。春香匆匆看了一眼,正要走开,一双明艳的红色绣花鞋赫然出现在衣物堆上!春香“咦”的一声,停下脚步,细细看了起来,这红色绣花鞋以白棉作边,鞋垫厚薄适度,鞋面上以金丝线细细地点缀着花兔喜鹊,红白金黄搭配,煞是好看,也不知是哪家姑娘竟有如此巧夺天公的技艺,更不知是哪家女子竟这样暴殄天物!
这外乡嫁来的女子感叹着,或许是对本乡习俗不甚重视,又或许是对这绣金花鞋确是爱惜,她弯腰便拾起这双小巧玲珑的鞋子,放进自己的小布袋。待春香气消,傍晚从姐妹家归来,把五岁的小女儿抱起,从布袋里拿出一双崭新的红色绣花鞋,往小女儿的脚上一套,说来奇怪,这绣花鞋大小刚好符合小女脚丫的尺寸,就像专门为小女打造的一般。看着小女儿喜笑媚开,撅着小嘴,故意把脚抬得高高的向其他小伙伴炫耀她的崭新绣花鞋,春香却也开心,心中的一丝忐忑也就放下了。丈夫从邻家喝酒归来,看着小女儿脚上漂亮的新鞋,只道是本家婆娘今天到姐妹家要来的礼物,也就鄙夷地看了一眼春香,吐着酒气上了床。
一家人睡至半夜,春香便被小女儿梦中的呻吟声吵醒,于是坐起来睡眼惺忪地望向旁边女儿的小床。床上被子盖得好好的,小女儿却在梦中皱眉呓语哭喊着痛。春香爬起来,爱怜地抚摸着小女的额头,额头却也不似发热,反而有点冰冷,春香喃喃地说了一句“这鬼天气也是冷得过份了”,便把女儿抱上自己的床来,捂在温热的胸口里睡下,旁边的丈夫眼也不睁一下,便翻身沉沉睡去。
春香轻轻地拍着小女儿的背脊慢慢睡去,自己正睡至朦胧处,便感觉被窝下有一双手沿着自己的大腿滑了上来,最后抓在怀里的小女儿的脚丫上,小女儿便又开始呻吟喊痛。春香只道是丈夫睡觉不正经,便小声哂骂道:“这个没良心的!咋女儿好不容易睡下,你却是这般造作,还不放开你的猪蹄!”见丈夫翻睡一边没有动静,春香便来气,伸手进被窝里抓起那双手正要甩到一边去,却突然在被窝里停住了……抓在小女脚丫上的竟是一只皮肤滑嫩的小手!只是这小手有股狠劲,春香用力掰了一下那小手指,那手指纹丝不动地牢牢抓在小女的脚掌上!
二
春香大吃一惊,睡意全消,颤抖着双手慢慢掀开被角来察看……被窝里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小女孩正趴在春香脚下,瞪着一双浑圆的大眼看着春香,嘴角挂满邪邪的笑意,双手始终嵌在女儿的小脚上!春香呆了一刻:“这是哪家孩子……这大半夜的……”接着瞬间反应过来,把被子一扔,“哇”的一声尖叫起来,全身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抱起怀里的女儿便跳下床来!
熟睡中的丈夫被尖叫声惊醒,挣扎着翻坐起来,看看光脚站在冷地板上不停颤抖的妻子和她怀里号淘大哭的孩子,不明所以地恼道:“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妻子面如土灰,只惊恐地指着床尾处的棉被。丈夫转念一想:“难道有耗子钻了进来?”大手把被子一抖,却是一粒沙尘也没有!于是嚷嚷道:“婆娘也忒个胆小!”接着把被子一铺,又要睡去。春香惊心初定,细想:“难道是我看错了?还是作了恶梦?”满腹惊疑地哄着怀里的小女重新睡下,已将近黎明。
第二天早上八点多,太阳才勉强冒出头来。春香起床来认真把被子抖了几遍,确定一尘不染后叠好被子,回过头来拿起摆放在小床下的红色绣花鞋,正要帮小女儿穿上,却突然回想起昨夜一幕,不管是真是梦,都留了后怕,春香认真察看了一遍小女的脚丫,除了脚背上有几条极淡的手指痕迹,却也无甚大碍。春香拿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来,哄着小女儿穿了另外一双保暖布鞋后,便把这路上捡来的绣花鞋拿到村外大路旁细细看了几眼后,终于挥手扔掉了。
白天里,小女儿也不再抚着脚掌喊痛,丈夫邀了几个好友来家喝着小酒,春香弄了一盘卤水花生拌香脆猪耳作下酒菜后,便抱着小女与姑嫂在一旁聊起了家常,家庭和乐,一天无事。当晚,待众人散去,已是冬日里伸手不见五指的二更天了。丈夫送走客人,便关上了大门,春香则抱起已经熟睡在自己大腿上的小女儿回到床上,轻轻放下。两夫妇忙完,正要盖被睡去,大门上却“啪啪啪”地被敲响了下。春香喊了一声“谁呀?”,不见人回答,丈夫又睡在床上一动不动,她便极不情愿地披衣起了床。
大门刚一打开,一阵寒风卷来,她全身打了一个冷颤,不禁把外衣捂紧,四下一看,黑夜无边,却是不见人影,地上只有一根被寒风吹得来回滚动的枯树枝。“难不成是这树枝吹打了大门?”春香把那树枝捡起扔向屋檐下的柴堆,便关好大门回房来了。她脱下鞋子上床来,丈夫问了一句:“哪般客人?”春香刚答完一句“不见有人”,大门这时又是三声“啪啪啪”的敲门声。丈夫问了一句“你确实没见到人?”便快手披衣下床来,两夫妇打开大门,亮起门前灯,四周一瞅,门口只有阴风呼啸,哪里有人的动静?两夫妇拿来手电,向门口四周各个角落细细照了一圈,确定没人后,便惊疑着关好大门回房来,不敢睡下,只当是贼人来偷盗故意“投石门路”。
两夫妇在床边坐了一会,没有再听到声响,便照看了一下家中财物,觉得安全了,要再次睡下,这大门却又不早不迟地再次“啪啪啪”地敲响了三声!两夫妇一惊,同时站了起来,丈夫“嘘”的小声指了指侧房的西窗,这西窗正好能瞄见大门外景。两夫妇摸黑走过侧房来,慢慢打开一个窗角,向大门处望去……夜色中,只见一个朦朦胧胧的像是穿着连衣裙的小女孩模样人影,正在机械生硬地挥动小手,有节奏地拍打着大门!
三
两夫妇又是一惊,这大半夜的怎会有小孩来访?春香的脑海里突然涌现出前天夜里钻进自己被窝的那个小孩……于是打颤着牙齿,向门外那身影打开了手电照过去……那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小女孩发现了背后照来的光,慢慢转过身来……一个脸面苍白的小女孩扎着两条羊角小辫子,脚下穿一双异常显眼的红色绣花鞋,黑着一双眼睛,咧着一张缺了门牙的大嘴,正邪邪笑意地望向西窗里的春香夫妇,正是那夜在被窝中冷冷地抓着小女脚掌的女孩!“啊!”春香惊恐地大叫了一声,就要晕倒,旁边的丈夫也害怕了,快快关了手电,颤抖着双脚,扶着春香回房来。关好房门,幸好房中正熟睡的小女无何异样,两夫妇慌乱地从一个红色匣子里找出那年在村庙里求来的观世音雕像,恭敬地摆在桌子中央,点上香火,双掌合十,口中不停地念着“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保佑!”人在极度害怕时,也只得求神了。
说来也怪,门外竟也没了声响,两夫妇却也不敢再去开门。春香只懊悔万分地与丈夫说了事情的原委,自从在山间独木桥头处的衣服堆中捡回一双漂亮的绣花鞋后,这恐怖怪事便连连发生了。丈夫骂道:“你以为这路上的东西是随便捡的吗?更何况你都说了那地头上还插了三支没烧完的香,这不明摆着是死人丧物吗?你这婆娘也忒贪心了,怎跟死人抢东西!”春香哭啼道:“我都把那鞋子远远扔到村外路旁野地了,哪知道还真会有这样的怪事发生……”
两夫妇一夜无眠,待到天明太阳出来,听得村里有了人声走动,两人才收起观世音菩萨像,战战兢兢地到前厅打开大门。门外早起的村民已在家门口招呼着喂鸡喂猪,孩子也哭闹着要吃的,村庄一片祥和,完全没有了昨夜的阴风死寂。两夫妇出门来细细察看了一番门前院落,却是一个脚印也没有,大门上也没有手印,两人正惊疑着,抬头间,却猛然发现门前那早已干枯的大树上挂着两个红色绣花鞋!那鞋子斜插在树枝上,一眼看去,倒像这腐朽的枯枝上盛开两朵艳丽的大红花,异常诡秘。
毕竟连死人的东西都捡来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若被村民知道这事情的蹊跷,倒要留了长久笑柄,两夫妇思虑一番,等邻居进屋去喂孩子吃早餐后,才拿来长篙悄悄把树上的红鞋子拿了下来。吃过早饭,两夫妇把小女暂时交待给邻居大嫂照看后,便用个黑色布袋装着红色绣花鞋和一些黄纸糖果等供品,避开村民,来到山间独木桥头处,把鞋子放回了那一堆花花绿绿的孩童衣物中,那堆衣物已落满灰尘,不时有几只黑蟑螂钻出钻入。
两夫妇在那地头上摆下糖果,点着三支香火,烧了一叠黄纸,虽不知是哪家夭折的孩子,却也叨念道:“无意扰了此处清静,现在专程赔礼,鞋子也还你了,孩子收了供品就去罢。此间衣物,你若留恋,我也帮你火化,你收着在阴间也好保暖,无所牵挂。”说完,便点着了另一叠黄纸作火口,要把绣花鞋和一堆衣物烧了,以落个干净。火点了好几次,那堆衣物才徐徐冒出一股黄白浓烟了。眼看火苗渐起,这时山间却凭空吹起一阵怪风来,地上蓬草乱飞,浓烟摇曳,上空乌云渐聚,山间也慢慢阴暗起来,一场阴雨不久就到了……
和之前不知谁插在这地头上的三支香一样,这次的香火也只烧去了一半,便被雨水浇灭,地上糖果被风扫乱一地,两夫妇全身湿透,潮湿的衣服堆上的红鞋依然明艳地摆放着,想再起火已经不可能了……两夫妇又冷又惊,也管不得这许多了,匆匆看了一眼吸饱雨水的绣花鞋,便急急奔回村里……
刚回到家门口,邻居大婶便抱了正在哭闹着的小女过来,见到两人这般狼狈模样,惊讶道:“难不成你两人掉湖里了?你家小女一见下雨,便大哭起来,想尽办法哄也停不下来,好不容易等你俩回来,不想却是这番模样!”丈夫无言,春香勉强笑道:“这外出路上遭遇大雨,也是没办法的事,这番有劳大婶了。”接过小女,小女却是在妈妈怀里也一直哭个不停,哄了大半天,才衔着一个奶糖慢慢睡下。
四
当天夜里,也许是白天淋雨冷着,两夫妇竟齐齐病倒了,全身忽冷忽热,眼睛发黑。勉强支撑着身体哄小女儿睡下后,两夫妇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晕晕沉沉地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似梦非梦间,感觉有个穿着碎花小裙的女孩走进房间来,头发湿漉漉的,手里提着一双滴着浊黄泥水的红色绣花鞋,也不见她邪笑着的嘴巴有何动作,却发出一个冷冷的声音来:“喜欢这鞋子就拿去吧……但我要小妹妹倍我一起走……”说着便慢慢转身走向小床中的女儿,伸出一双小手狠狠掐向女儿的脖子处,两夫妇同时惊叫一声“不要”,立时从梦中惊醒,尽管头痛欲裂,但也瞬间爬起,走向小女儿的木床边上。床边早没了那连衣裙小女孩的身影,只是那双白天被扔回山间衣物堆上的红色绣花鞋不知何时竟异常显眼地摆在了小床下,水渍斑斑……两夫妇吃了一惊,急急望向床上的小女,只见熟睡中的小女开始时尚且“哇”地大哭起来,接着便哽涩着哭不出声音来了,像是喉咙中有一股浓痰卡在了气管上,粉嫩的脸蛋憋得慢慢变成酱紫色……
两夫妇又惊又急,慌忙抱起小女,拍着背脊,想给她喂些水喝下,小女血红着眼睛,把嘴张得大大的,水却只往嘴边流出,一滴也灌不进去。眼看小女气若游丝,两夫妇也管不得是求神还是求佛了,只哭泣着,冒着冷雨连夜跑向村头处老庙祝家。
这庙祝熟悉中医,平时在村里事神之余,也帮人看看病,往往一副草药便能把村民的病治好,在村中威望最高。此时两夫妇带着哭腔急速拍门,屋里徐徐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谁呀?”不一会,一个戴着圆圆的老花眼镜、留着一撮花白羊胡子的老人便走了出来。那老庙祝一看两个“雨人”和那怀里的孩子,也是一惊,急急让门进来,把小孩子抱平放在竹床上。先是凝神把了脉,便快手地从墙边老药柜上细细挑了一阵,吩咐春香丈夫用铜铁药盅把药草捣碎,丈夫急切,把那药盅捣得震天响。老庙祝从书匣里夹出几条写符录用的薄薄的黄纸,沾了朱砂,便凝气画出几道黄符来,这时那丈夫手下的药草也早已捣碎。老庙祝拿来开水壶把那药草屑先用热水一泡,一阵白雾生起,满室顿时生出一阵清心的香味来,接着把朱砂黄符烧了,以灰和着草药汤倒出一小碗来,急急吹了热气,便灌小女喝下。
小女依然张着嘴巴,脸色灰紫,只是这药汤不再从嘴边流出,竟直直流入小女的喉中去了。不一会,小女眼珠转动,一个侧身,“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浓浓的黑痰来,接着便畅通无阻地放声大哭起来,额头一阵热汗流过,小脸蛋也渐渐粉红了。春香眼见小女终于有了声色,也大哭着抱小女入怀,眼泪鼻涕泗流道:“都是妈不好,都是妈不好……”
两夫妇对老庙祝自是一番感激涕零,待得心静下来,两夫妇便把这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春香边说边内疚着又哭泣起来。老庙祝叹气道:“这夭折的孩童因不甘此生苦短,怨气很大,再加上孩童尚未经世,幼稚无理,脾气无常,不怕天谴,极难镇压收服。且这怨童孤苦无依,你拿了她的东西,她自然要缠着你跟着你了。”两夫妇急切道:“那如何是好?”庙祝却是无语,春香爱抚地摸着女儿的脸蛋,哭咽道:“总不能真让她带走了我家小女吧……”
过了一会,庙祝看着这哭哭啼啼的一家,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方法是有的……只是这方法太损阴功……用了这方法,你们的后半生可能不好过了,或者贫困潦倒,或者短命无常……”父母都是伟大的,就算贡献了后半后,也要一心为子女的安康作铺垫,就算自己一生贫困,也要一心为子女的温饱贡献永生力量!老庙祝见两夫妇坚持,便问道:“那红色绣花鞋还在吗?”接着便交待了一个处理此事的方法……
第二天,两夫妇早早到镇上买来一袋大红苹果和一袋包装精美的糖果,都用两个黑色布袋装着,然后把那双湿漉漉的小小红色绣花鞋分别埋藏在大红苹果和色彩鲜艳的糖果里,再在上面放一些钱,对着红鞋子说:“今天带你出去玩啦!”接着买票随意上到一辆长途大巴上,当然,他们要买多一张票,两个藏着鞋子的布袋要占一个座位。过了五个站后,两夫妇便假装忘记带走那两个黑色袋子而下了车……那辆长途大巴在接下来的旅程中,若哪个新上来坐在布袋旁边位置的乘客,看到袋子里的钱和水果糖果,以为是哪家去探访亲戚而忘了拿走的礼物,一时贪心,带了两个布袋下车,那碎花连衣裙小女孩便跟着他/她了。若这袋子最终无人发现拾去,这怨童便会停留在这大客车上,每夜凌晨,这开车的司机便会发现,车上总坐着一个穿着红色绣花鞋的小女孩……
春香家此后再也没有怪事。冬天的日子里,男人依然卷着被子,在这下午五点钟便已暮色沉沉的日子里过家喝酒或打牌,孩子们早早上床躲进了被窝,女人们则坐在被窝旁,一边与姑嫂聊着家常,一边穿针引线,为家中老幼织绵衣……一切如常,至于那后半生的事,谁又能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