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发生在民国初期的一个秋天的夜晚。
北方的秋夜也开始有了些冬天冷栗寒瑟的感觉了。
暮色四合,夜幕低垂,空气中似乎还飘散着未散尽的炊烟,小村就已经沉沉睡去了。
一轮皎皎明月,几点寒星,映衬的夜幕更加幽兰深邃。四野寂静,不闻虫鸣,偶然几声犬吠过后,天地间便是愈发的安静。
在进村的土路上,借着清白的月光,依稀有两个身影疾步而来。
“老大,这差事也办完了,又走了这半日,您累了吧?”一个身量清瘦略高些的身影,看着已经近在眼前的村子谄媚地说。
“孙文,就你小子最会说话,明明是你累了,还拿我说事?不过呢,今儿任务也完成了,这天色都已经晚了,就在此处休息吧。”另一个稍显精壮些的男子接话道。
“是,孟长官。”孙文有些兴奋的站直身子,“啪”的向孟连长行了个军礼。
二人站在村口,孙文的语调不免有些犹疑:“不是吧?这村子的人都睡了,怎得连个亮灯的人家都没有呢?”
遂又抱了抱肩,缩了缩脖子:“这露冷霜重的,我们总不能露宿在野外吧?老大,你等着,我去叫门。”他一边说边就要抬脚进村。
“慢!”孟连长一把拉住了孙文:“算了,算了,你还是别进村了,我怕你这大嗓门一亮,那还不得惊动全村老少呀。我们就去村口这户人家吧,不过是借宿一晚,不要给人家造成太多不便才好。”
这是村口一处方方正正的四合院。从外面看去白墙小瓦,高树错落,朱红的大门,整个着起来应该也是富庶之家。
孙文几步上前,轻轻叩响了门环,半晌并无人应答。
他看了看立在不远处的孟连长,手下力道加重了一些,用力叩响了门环。
谁知大门居然“吱呀”一声打开了,孙文一个没站稳便直直向前扑去。
幸亏孟连长眼疾手快,一把将快要跌倒在地的孙文捞起。
“我靠,啥情况!”有点惊魂未定的孙文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一股冷风裹挟着几片落叶从门内冲出,围着二人打了个旋儿,顿时令人脊背生寒。
“进去看看吧。”孟连长沉声道。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院门,转过了影壁墙,但见满院枯草丛生,黄叶堆积,竟无半分的生气,分明就是一处被荒废了的院落。
“老大,这院子看来是久没人居住了。这大晚上的,怎么看,怎么都感觉有点阴气森森的呢。不会有不干净的东西吧?要不…要不,咱们还是进村子去投宿吧。”孙文看着残败的院落还是有点莫名的心悸。
“孙文,你怕什么?部队白白培养了你这几年了,胆子这么小?莫说我们手上还有枪,就是赤手空拳的,也没什么好怕的呀。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不做亏心事,怕什么鬼敲门呀。我看就这里了。挺好,清净。”
孟连长轻轻拍了一下孙文的脑袋:“你小子!跟上!”
随即,大踏步地踩着落叶向院子深处走去。
屋门被用力地推开,一股潮湿的霉味一下冲进了鼻腔:“我呸,这是多久没住人了呀。”
孙文一边用手掩着口鼻,一边借着月光打量着屋内。
堂屋除了一口灶台,灶台边还整齐码着一些木柴,便空无一物了。
拿灶火引了柴做火把,二人进到里屋。
靠着北面墙是一盘火炕,光光的炕身,早落满了灰尘。炕的一边还有一个红漆的高柜,靠着窗是一张方桌,两把椅子,桌子上面放着一盏烛台,红烛只燃烧了一点。窗棂上还贴着大大的喜字,只是在时光的流逝中失了颜色。
这一切的摆放,看起来都那么整齐,那么自然。若不是落满的灰尘与墙角结着的蛛网,还真的就像是有人在此居住一般。
“嗯,不错,不错,打扫一下,就可以睡一个好觉了。”一抹微笑浮上了孟连长的唇角。
略略清扫掉了土炕上的灰尘,竟然在高柜里寻得了两床棉被,大红鸳鸯的图案,一看就是喜被。二人更是不胜欢喜,终
于可以暖暖和和的睡个好觉了。
大约是奔波了一天,实在疲累了,孟连长刚刚躺下不一会,就鼾声大作了。
只是,孙文素日就有些胆小,在这夜深人静的荒园休憩,越想越觉得这里透着古怪,他是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
看着那跳跃的烛火,时不时有烛花爆裂,他忍不住摸了摸腰间的配枪,为自己壮着胆子。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他正在迷迷糊糊间,隐约感觉有阵阵冷风吹过。一个激灵,他猛地瞪大了双眼。
不知何时烛火已经熄灭了,窗外清冷苍白的月色透过窗棂照了进来,将屋内的一切都笼上了一层诡异的惨白。
他刚想起身去重新点燃蜡烛,却听见屋顶处传来窸窣的声响。随即一双女人的小脚自半空突兀地垂了下来。大红的绣鞋,大红的长裤,就那么诡异的在半空中来回地摇晃。
“啊…”孙文吓地抱着头大声尖叫起来。
孟连长一下被他吵醒,抬眼看到了半空中悬着的腿脚,随即一跃而起,拔枪射击。
只听“啪嗒”一声有东西落地的声音,那女身瞬间也不见了踪影。
“娘的,居然让她跑了。”孟连长有点不甘地说。
再细看时,屋内依旧红烛摇曳,满室的旖旎。
寻着那东西掉落的声音看去,却见一只精致小巧的大红绣花鞋,正掉落在炕前的地上。鞋面的正中心处还有一洞,应该就是孟连长的子弹贯穿而致。
二人细细搜寻了屋内各个角落,连个老鼠洞都没有找到,更何况一个女人?
孟连长心大,躺下后没多久,就又鼾声如雷了。
孙文原本就胆子小,这下看到了那诡异女身,哪里还有一丝睡意呀。
他抱着枪,缩在炕角,盯着影影绰绰的烛火发着呆。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的功夫,他就看见那烛火又开始诡异地上下跳跃着。
突然,“啪”的一声,一个烛花爆燃,那烛光一下变成了诡异的幽蓝色,随即忽的一下熄灭了。
迎面有阴冷的风扑面而来,令他不自觉,深深地打了个寒噤。
接着,又是窸窣的衣裙扫过天棚的声音。
一个红衣长发的女子从屋顶悬空而下。长发披散,面色惨白,唇角一条长长的血线,正滴滴答答地滴着鲜红的血。
孙文不敢再看,一边“啊…啊…”地大喊,一边举枪胡乱的射击。
“孙文。你小子在干嘛?”孟连长被惊醒,颇为不满的拍着孙文的肩膀说。
“老大,鬼…女鬼呀。”孙文大喘着气,依然有点惊魂未定。
“就这点胆子呀,真是枉为军人的称号。呐,呐,女鬼早跑了。”孟连长向着地上努努嘴。
只见刚刚落了一只红绣鞋的地上,此时又多了一只。
金鸡报晓,东方现出了一抹鱼肚白,天马上就要亮了。一夜沉睡后,村子的早晨便也鲜活了起来。
于是,二人便打听了村长家在何处,登门拜访,并将昨夜的遭遇细细道来。
村长听后大大的惊异,直向二人竖起大拇指,钦佩二人的胆识。
原来,这宅子本是一户李姓人家的宅院。
只因为,一年前这屋内吊死了一个因琐事与夫家怄气的新妇。大约这妇人的怨气未散,死后不久便传出了闹鬼的事来。
后来李家人也是被吓怕了,便也搬走了。从此,这院落就成了一座荒院,无人敢靠近了。
青天白日下,村长便也大着胆子跟着二人来到那闹鬼的屋子。
只见两只绣着鸳鸯戏水的红色绣鞋零落在地,鞋子上留着子弹打穿的孔洞。只是满屋的墙壁,顶棚完好无损,不曾见半点子弹打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