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后来他们赤裸着坐在海边抽烟,他又想起海,想起她大腿之间稍稠一点的海。想起他们刚刚在海岸线上做爱,海水漫上来又退下去打湿他的脚踝。他想起她覆在他身上,她比海水轻,起伏的节奏如潮汐,皮肤比海水透明。她是海,是他游动的海,是善泳的他频频溺死的那片海。他一直想到海水从他的身体里溢出来。
(二)
她说她十七岁那年休学回老家,春天常一个人去油菜花田里散步,黄昏时再慢悠悠地晃回来准备洗澡。温热的水像阳光,她偶尔不脱裙子,就直接让水淋湿。老屋偏僻。她常开着窗,偶尔从窗外飞来蝴蝶和蜜蜂,院子里有麻雀啄食鸡吃剩的麦粒,鸟鸣凝结在她耳后的泡沫里。她说,那是她最敏感的部位,如果被触碰的话一定会有融化的鸟鸣。她知道自己的好看,她说,那时候窗外总像一幅画,而她开着窗是为了让窗外的春天观赏她。
(三)
你家的猫见过我的裸体,在凌晨两点听见过我和你重叠的喘息,她一定嗅见了情欲或鱼腥。你洗澡的时候我总是蹲在地上细细地抚摸她,你说她和我亲近,因为我是她在你的房间里除你之外见过的第一个人。我猜她会记得我,在你以后每一次喘息的时候。
(四)
和他一夜情。在他卧室里做完后已是后半夜了,两个人都感觉到饿,于是一起起身进入厨房。厨房里几乎没有什么食材,他说,他基本不在家做饭。最后在冰箱右下角的纸箱里发现两包袋装泡面。袋装的太暧昧了,一种别扭的暧昧。如果是桶装的话就一人一桶,互不相干,吃的时候甚至不必交谈。但现在就只好合烧一锅水,待水煮沸同时加入两份面饼和料包,然后拿来碗筷一起分吃。这种暧昧让我心生胆怯,好像有一种恋爱的错觉,而我们本不该如此亲密。
(五)
她走后我收拾房间,看到床头的烟灰缸里剩下半截未抽完的烟,她应该是熄灭的时候太用力了,烟被压得蜷曲,烟嘴上有鲜红色的口红印。莫名地我觉得这支烟很像她,疲惫、破烂而性感,我捡起来,放进我装耳钉的一个小塑料透明口袋里,压走多余的空气,封好,拿小图钉固定在我床头上。我还会和很多人上床,我房间里不能留下任何一个情人的照片,但我渴望想念她——只有我知道这是她的照片。
(六)
她说,有时候我和他们做完爱后平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实,我总听见外面有野猫在叫春,一阵一阵,一群一群,此起彼伏,有时我的猫猫情趣内衣被撕烂散落在地上,有时还胡乱挂在身上。我喜欢这样的情趣内衣,是为了挑逗吗,其实也不全是,我只是有时多希望自己像一只猫,我只是有时多希望像一只猫一样离开时没有任何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