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从小梦想在大城市里生活的沈茜,发现她的青梅竹马来找她了!这太可怕了,他家的养鸭场年产值几个亿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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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茜出家门的时候,正碰上幼儿园的小孩子下校车。
小朋友们边走边唱:“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小女孩突然朝着马路对面一指:“真的有鸭子!”
班长同志不屑地扫了她一眼:“那个傻子抱着鸭子都站两天了,你才看到吗?”
听到这里,沈茜的脑袋撞到了电线杆上……
还没有完全从睡梦里醒来的沈茜揉了揉脑袋,只往马路对面看了一眼,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怎么又来了?
沈茜利落地把两只高跟鞋脱下来往怀里一抱,二话不说拔腿就跑,边跑边回头看,只见那个提着鸭子的身影越来越远。跑到第三条街时,沈茜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应该甩掉了吧?很好,以她的奔跑速度,就不信那个人还能追上她!
她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一回头,就撞到了一个胸膛里。
随之而来的,还有她这辈子都不想听见的声音。
“茜茜,我终于找到你了。”
一个清亮的、充满傻气的、她从小听到大的声音。
沈茜大气都没顾上喘一口,就万念俱灰地蹲在了大街上:“我说夏不方,你就非得找到我吗?”
其实三天前她就发现了他,为了避免正面冲突,她早出晚归,电话停机,每天祈祷自己会隐身术,连到公司都不敢抬起头走路。她以为只要坚持消失几天,肯定能磨灭夏不方要找到她的斗志。可是她昨晚熬夜,早晨睡懵了,光明正大地出门,被逮了个正着。
年轻人穿着简单的衬衫和牛仔裤,手中提着两只鸭子,满脸写着久别重逢的兴奋,对沈茜说:“我妈和你妈打麻将的时候说你在这里没有人照顾,我就立刻自告奋勇来陪你了!”
果然又是老妈!
沈茜无可奈何地抬起头:“别听我妈瞎说,我不用人陪。”
“这怎么行呢!你现在一个人吃一个人住吧?听说大城市很压榨年轻人的,我要是知道你这么辛苦,早就来陪你了。我会蒸鸭掌,腌鸭脖,烤鸭翅,炸金黄鸭锁骨,还会炖老鸭粉丝汤。”
沈茜的内心是崩溃的,但是她掩饰得很好。她运了一口气之后,伸出右手拍了拍夏不方的肩膀:“很好,你很棒,你非常好,这么多年了,都能在养鸭这条路上走到黑,你们夏氏鸭场一定能发扬光大。我去上班了,你赶紧回村子去,我就不送了。”
“你早晚是要跟我回去的。”
沈茜刚想转身走掉,就被这句话给惊得顿住了脚步。
夏不方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神情有些低落,却还是坚持把话说完:“你三岁就跟我定了婚事,不管你走到哪里去,在哪个城市里工作,最后你都会是我夏氏养鸭场的老板娘!”
沈茜握紧了拳头,四十五度仰头望天,高楼大厦,流云飞鸟,阳光灿烂,玉皇大帝保佑,今天早晨发生的一切,一定都是一场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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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直到夏不方啃完了一个煎饼果子,沈茜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夏不方住在小区对面的五星级酒店,还是十八楼的总统套房。夏家虽然是村里出了名的土豪,但沈茜对他这种挥金如土的生活方式表示十二万分的鄙夷!
看到房间里那扇极大的落地窗,沈茜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是的,别说小区了,这一片方圆两公里的景色,站在这里,只要眼神够好,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而这家酒店的总统套房,是配备天文望远镜的。
沈茜这几天为了躲夏不方,上班下班都是走的小区后门,本来以为自己防备得万无一失,可是自己鬼鬼祟祟的样子恐怕早就被他尽收眼底了。
沈茜颓废地坐在窗前的皮椅上,十分沮丧地对夏不方说:“你一直都看着我?”
夏不方正在积极地给她倒饮料,手突然一顿,连忙摇头:“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故意偷窥你的,只是偶尔能看见你下楼扔垃圾,去超市买白菜,去小区诊所拿感冒药,从后门出去上班,到晚上才回来。”
……他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站在这里看着她吧!
沈茜刚要奓毛,抬眼一看,夏不方神情紧张,紧紧地抿着嘴唇,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来。果然,他还是当年那个幼稚愚蠢的夏不方,一点也没变。
“你什么时候回去?”
“回哪里去?”
“南留村,你不要你妈和你的鸭场了吗?”沈茜送他一个白眼,“后天周六,我送你去机场。”
夏不方几乎是立刻回过话来:“要走一起走,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养鸭场和我妈都在等着我带你回去。周六也行,我订两张票。”
夏不方上一次用这种愤世嫉俗的眼光看着她,还是十几年前。沈茜心里开始打鼓,这孩子长大了,忽悠不过去了。
无可奈何之下,吃过中饭,沈茜要带夏不方去逛商场,而且要逛这座城市里最大最豪华的商场!
夏不方言听计从,只要能跟在沈茜身边怎样都是好的,一路上只顾着傻笑,沈茜说什么他都说好。
在沈茜拿起一件一万二的裙子给夏不方看标签的时候,他都茫然地点头说:“好。”
“好什么好,我是带你来见世面的。你别看就这点布料,法国大牌子,南留村是不可能有卖这种高端货的,我不想回去,是不是很正常?”沈茜今天铁了心要让夏不方见识到现实的残酷,这个从村子里出来的蠢货,只会卖萌是活不下去的。
夏不方没听懂沈茜话中的深意,从牛仔裤兜里拿出一张卡,利落地说:“喜欢就买。”
沈茜咂舌,嗯,他还是很合适做朋友的!
虽然不知道夏不方带了多少零花钱出来,但是这条裙子的价钱委实不太值当。
沈茜刚要伸手拦下那张卡,动作就僵在了半空中。
夏不方机敏地顺着沈茜的目光望去,不远处,美貌华贵的女人正挽着西装革履的男人,在首饰区挑选戒指。夏不方仿佛预知到什么,轻声细语地问:“你认识吗?”
沈茜抿了抿唇,喃喃自语道:“霍氏集团二少爷,九百名女员工的梦中情人。”
夏不方的俊脸一点点凑过来,望着霍总的方向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茜茜,我们交换吧。”
沈茜立时反过味来,毛骨悚然:“你说什么?”
夏不方在她的耳边开口:“我要搬到你家住,你要是不同意,我现在就跑过去,告诉那个霍总你喜欢他。”
夏不方偶尔也讨厌自己这敏感的观察力,只是沈茜看他的眼神,像极了当年他目睹沈茜早恋的时候,即便,只有那一瞬间而已。
沈茜愣怔了几秒钟,捏紧了拳头,大声在夏不方耳边喊:“你再说一遍!”
夏不方毫不畏惧地回以同样大的声音:“我!要!去!你!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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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茜认识夏不方的时候,脑海里只洋溢着一个字:丑。
三岁的沈茜出席他的满月宴,正对着一块魔方百思不得其解,顺手一扔,就扔到了喝得醉醺醺的夏家老爷子脚下。他正被人簇拥着给孙子起名,当下扫见那块魔方,大手一挥,夏不方的名字由此而来。
因为夏不方出生时实在长得丑,沈妈妈抱着沈茜凑过去许配给他当媳妇。俗话说的好,女大三,抱金砖,夏家拥有全村最大的养鸭场,沈妈妈的心里乐开了花。
夏不方长到七岁时,总算有了点粉雕玉琢的样子,也曾想过跟男孩子去钻草垛,秋天收了麦子之后,草垛里挖个洞就能打保卫战。当他可怜兮兮地拽住沈茜的衣角时,沈茜义正词严地对他说:“夏不方,我已经是四年级的大人了,你这种一年级小孩子的游戏已经不合适我玩了,如果你想去就自己去吧。”
夏不方被吓得眼泪汪汪,一把抱住沈茜的大腿:“我不要一个人!我要跟着姐姐。”
沈茜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脑袋,继续让他当万年柱子以便跳皮筋。
夏不方十二岁时,以年级第一的成绩考入了沈茜就读的中学。沈茜的妈妈不愿意早起给她做盒饭,夏不方每天中午都把自己的豪华营养餐分一半给沈茜吃。
有一天,沈茜对他说:“最近学习压力大,半份不能满足我智商的需求,全给我行吗?”
那年的夏不方还是个单纯的少年,立刻同意沈茜的要求,即使自己每天饿肚子,也要把盒饭全部按时交到沈茜手里。直到有一天,他发现沈茜和篮球队的学长坐在学校唯一的那棵大柳树下吃饭,吃的还是他的豪华套餐,他的怒气值瞬间加满,下手就揍了学长一顿。学长本不是省油的灯,可是在沈茜吃惊地喊出夏不方的名字之后,学长反击的拳头始终没有挥出去。
夏不方家的养鸭场,名扬村里,年产值就连村口王师傅家的理发店都比不上!
可是沈茜很不开心,在学长逃窜之后,沈茜难过地对夏不方说:“你打散了一对苦命的鸳鸯。”
夏不方看着满地的残羹剩菜,摸着后脑勺说:“可是我只看见了被打散的盒饭。”
“我们文人的情怀,你这种小孩子也不会懂。”沈茜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趴在土地上,呜咽出一句话来,“夏不方,你只要记得,你年少时曾破坏过我的爱情。”
那天沈茜说的话夏不方一个字也没记住,但是他知道,下次她如果还跟别的男孩一起吃饭,他也一定要上手。
夏不方十五岁那年夏天,沈茜高考。她从考场走出来,夏不方就拿着水和毛巾迎了上去。过了很久,沈茜才呼出一口气来:“可算是熬出头了,我这次要能跑出去,再也不回来!”夏不方不明她话中深意,只能附和着傻笑。
天色渐晚,沈茜站在自己家的阳台上,笑着说:“夏不方,你说,为什么我就生在村子里呢?”
夏不方正在给她烤肉串,抬起头说:“我也在村子里啊。”
“毕竟你这么傻,村子正符合你的气质,可是我又聪明又漂亮,应该生存在大城市里斗智斗勇。”说完沈茜自己都笑了,“对,等成绩出来填报学校,我就应该报考到大城市里去。”
夏不方对大城市不感兴趣,夜风吹来,他心心念念着自己准备了近一个月的告白,摸了摸他藏在身后的八音盒。夏不方嗫喏了半天,终于说出了开场白:“茜茜,今天开始,我能不喊你姐姐了吗?”
沈茜看了他一眼:“怎么,你要喊我哥哥?”
夏不方:“……”
那晚的夜空里没有月亮,“我喜欢你”四个字夏不方始终也没有说出口。因为他刚把手伸向八音盒,沈茜就坐到了夏不方旁边,胳膊搭在了夏不方的肩膀上,说:“兄弟,你这个脾气呢,就好好待在村子里,照看你的养鸭场。我毕业以后就不会在村子里了,我要到外面广阔的大世界里闯荡,很有可能再也不回来。到时候天涯路远,咱们各自幸福吧。”
夏不方也不清楚为什么听完这番话,他就把那份心思藏了起来。也许是不想沈茜为了自己放弃梦想,也许是他明白,那年的夏不方,给不了沈茜想要的幸福。
沈茜后来真的走了。她离开的第三年,夏不方考入了国内的一流大学,四年后他放弃保研的资格,回到南留村继续照看养鸭场,可是沈茜却一直没有再来过。他总是能从沈妈妈口中得知她的消息,可是她对今天的夏不方却一无所知。
夏不方想,不能再等了,一定要去找她。这些年来他所做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对沈茜说“我能给你幸福了”。
即使今日的沈茜,千方百计想要赶他走。
夏不方的行李是两只大箱子,沈茜问他是什么,他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
把行李搬到沈茜家里的时候,已是入夜,沈茜租住一室一厅,她让夏不方在客厅里待着,从卧室里扔出一床被子:“你睡沙发我睡床,半夜不许乱走!”
夏不方看着这狭小的空间,仍是大声回答:“好!”
夜深时,万籁俱静,房板不隔音,夏不方可以听见沈茜房间传来轻微的呼吸声。望着沙发边卧下的两只鸭子,他微微地露出一个笑容来:“大花小花,我会和茜茜在一起的,她会跟我回去的,我能给她幸福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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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茜清晨六点半悄悄起床,拎起包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沙发上早已没有夏不方的影子,他有两个大行李箱,此刻都安安静静地立在墙边。沈茜摇了摇头,不管了,先跑吧。
门刚被打开,她就看见夏不方老老实实站地在门口,手中提着豆腐脑和酥油饼。
沈茜往后退了一步,皱紧眉头:“你大清早起来堵我?”
夏不方委实冤枉:“我出门买早餐,回来时发现没有钥匙。”他解释完抬起手表看时间,这才疑问,“这才六点半,你上班时间不是九点吗?”
沈茜的眼神滴溜溜转了几圈,想逃跑被抓包,胡乱编个借口:“我是要去晨跑。”
而后是门内与门外长久的沉默,夏不方同她心照不宣,她不愿意随他回村子是一早就表明的立场,直到夏不方说:“那今天你要早点回来,我给你做晚饭。”
夏不方的手艺一向好,沈茜的眼睛亮了,捏捏他满是胶原蛋白的脸蛋:“好嘞。”
今天沈茜就像撞了福神,不仅安抚好了夏不方,还被通知前几日谈的大案子下来了。她头一遭独立谈案子,顺利地让人心惊,更被叫到霍总办公室去单独谈话。
霍总对她温柔地招招手:“你这次完成得很不错,我很看好你。”
沈茜心里有只小鹿怦怦地跳,立刻回答:“我会更努力的。”
霍总从办公桌里面走出来,摸了摸沈茜的发顶:“今晚有空吗,我们单独吃个饭?”
沈茜的脑袋“轰”的一声炸了,想到早晨夏不方要做饭给她吃,心里一紧,却鬼使神差地说:“好呀,晚上来我家吧,我亲自做饭给你吃。”
刚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她就后悔了。
她不会做饭,却一门心思想让霍总看见她的贤惠,夏不方做饭那么好吃,应该不会介意她借花献佛吧?夏不方,应该还是那个任劳任怨的弟弟吧……
五点整沈茜准时开门进家,夏不方正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做饭,如同他们在一起那些年里任何的一个下午,只是他从傻乎乎的少年变成了温润如玉的男人,柔声道:“坐下吧,六点整开饭。”
闻着味道,夏不方是要做全鸭宴了,多少年都没吃到了!
夏不方最后一道菜上桌,沈茜终于鼓起勇气跟他开口:“不方啊,那个,家里没有酱油了,你出去买个酱油?”
夏不方的眼神里全是温柔的笑意:“以为我跟你一样活得糙?油盐酱醋都买齐了,搁在你的橱柜里。”
“那、那你出去买个酒?”沈茜再次试探。
夏不方的眉头忽然就皱了起来,俯身接近她:“沈阿姨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的心眼都长在脸上了?”
沈茜不解:“什么……什么意思?”
“你想把我支出去。”夏不方站直了身体,神色委屈地看着她,“有人要来家里,而且要吃我做的饭,可是你不想让我知道!”
沈茜凌乱在风里……如果不是因为衣服是早晨新换的,她都以为夏不方昨晚悄悄在她身上安装了监听器!
沈茜喘了口气,破罐子破摔了:“好吧,名侦探夏不方,是,霍总要来吃饭,我又不会做,好不容易我能跟他有点进展了,你就……你就成全成全我。”她抬起手腕,“还有十分钟他就过来了,你赶紧出去,两个小时内不要进来。”
沈茜告诫自己,不要抬头看他,不要抬头看他,她怕看了就会更加内疚。果然,夏不方没再说什么,叹了口气,随后而来的是大力的关门声。
沈茜当然不会知道,夏不方为了这顿晚饭准备了多久,还在南留村时他就列好了菜单,今天一整天都忙着去市场挑鸭,蒸煮炸炒。若不是沈茜,谁敢让夏氏鸭的总裁亲自下厨?可是他愿意做,只要沈茜还想吃,他想给她做一辈子。
夏不方越想越烦躁,冲到超市里去买了一瓶老白干。
夏不方平日里不喝酒,在外应酬都是助理挡酒,原因无他,他酒品不好,喝醉了就会喊一个人的名字,有时候喊的是“姐姐”,有时候还喊“茜茜”。有一次他在酒店里醉酒醒来,身边躺了七八个女人,打电话过去,听昨晚来谈案子的总监说,这是他能搜罗到的附近酒店所有叫茜茜的姑娘。
自此,他戒了酒,这么多的日日夜夜,他的思念就被埋在心里。她有什么好的?夏不方问自己,她有什么好的?可她就是好,好得谁也替代不了。
夜色深沉,窗外呼呼地刮起了风,迎了霍总进门,沈茜往下看了一眼,路灯之下那个穿着白衬衫的身影赫然就是夏不方,他颓然靠在灯柱上,看得她心里一揪一揪地疼。吃完一轮,她再看去,人却不在了。
“茜茜?”霍总把她的目光喊回来,“不知道这样喊你会不会唐突?”
沈茜羞红了脸:“不唐突,你开心就好。”
霍总放下碗筷,寒暄之后,终于进入了正题:“你正在跟进的案子做得很好,在最后签合同之前,郑总还想和你吃顿饭。”
“还有细节没有谈清吗?”沈茜自问自答,“那自然是要去的。”
霍总的神色微妙:“不,是单独。”
沈茜的筷子倏然掉落在地上,脸色唰地白了,原来他是这个目的……也对,沈茜自嘲地牵起了嘴角,霍总和她,若不是要委屈她,他怎么会突然对她好起来。
霍总要出声劝她,下一刻,屋门就被猛地撞开,沈茜望过去,浑身酒气的男人摇晃着走进来,手中提着一个空酒瓶,往地下一扔,不由分说就朝霍总的脸招呼了过去。
这情景无比眼熟,每次有男生接近沈茜的时候,夏不方就是这样,粗暴地把别人都赶离她的身边。
沈茜清冷地喊了一声:“夏不方!住手!”
夏不方果然住了手,不再挥拳,而原本打算反击的霍总听到这个名字,浑身的怒气突然也消失了,拿起沙发上的西服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夏不方顺势推倒了沈茜,把她压在沙发上,大口地喘着气,脸颊通红,还有醉人的酒气,他的声音有些呜咽,他说:“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呢……茜茜,为什么不能试着喜欢喜欢我呢……”
因为嗓音里透露着太多的委屈和不安,沈茜也不敢再出声责怪他,伸出手臂,拍了拍他的背。
良久之后,她听见夏不方小声地嘟囔:“那我就……成全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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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茜有点不敢见夏不方。
她醒来之后,迎着晨光给自己做了半个小时的心理建设,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推开了卧室的门。
夏不方已经准备好早餐等她,精神奕奕的,看不出一点昨夜醉酒的样子。沈茜老老实实地吃完饭,跟他说:“那我去上班了,今晚……今晚我会早点回来的,我一个人。”
闻言,夏不方沉默地点了点头。擦完桌子,在沈茜提着包走到门边时,他突然说:“我送你去上班。”
沈茜愣住,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夏不方去取车库里的保时捷,沈茜立刻摇了摇手:“我去挤公交。”
夏不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还是按开了车锁:“你去吧,我在后面跟着你。”
于是,那天的27路公交车后一直尾随着一辆白色保时捷……
夏不方停好车出来想找沈茜,发现沈茜早就跑进大楼里没影了。他叹了口气,拿出后备箱里的西装外套,信步走进了霍氏大楼,一张名片拍到前台,正在接电话的小姑娘立刻诚惶诚恐地打内线。
总裁秘书早已恭候多时,出来接夏不方时一双眼睛仿佛看到了天降横财:“您好,夏先生。”
沈茜踩着最后一分钟打了卡,椅子还没坐热,办公室里已经炸开了锅。
“听说人已经上楼了,程序都没走,直接三十三层。”
“霍总那么要面子的人亲自在楼上见,几年都没来过这样的大生意,听说上周金主的秘书打电话来,霍总还以为人家是骗子,可见金主分量可不小。”
“听说还特!别!帅!”
沈茜觉得自己与时代脱轨了,这都什么和什么?立即凑到八卦谈论源头去。
女同事们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才重说了一遍:“霍总办公室的露西今天一大早就站在门口接人,说是有个大金主今天来谈生意,前台打内线的时候跟我们说,金主不仅有钱,还比霍总好看出一大截子。”
听到又是一个总裁,想到霍总昨天晚上说的事,沈茜的兴致突然就灭下去一多半。
沈茜有一份策划要赶,办公室的群响了一上午都在讨论金主的事,她看也没看直接点了屏蔽。
中午吃饭的时候,刚打了一份蒜苗炒鸡蛋,她就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人影,正要躲到同事背后去,夏不方刚好抬头,和她视线撞上,躲不掉了。
恶狠狠把餐盘放在桌子上,沈茜语气不善:“你怎么在这儿?”
夏不方放下筷子:“等你啊,下午我还在,四处逛逛,五点接你下班。”
沈茜有点生气,差点就要把勺子甩出去,想了想还是压低声音:“我晚上加班,你先回家吧。”
夏不方抿了抿唇,正欲再说点什么,总裁秘书露西就端着餐盘停在了她们桌子前面,她以前可不喜欢跟沈茜在一起吃饭。
谁知露西只看着夏不方:“夏先生拒绝了霍总的邀请,反而来员工食堂吃饭,我早该想到,是有佳人在等着您。”
沈茜心里“咯噔”一声,目光锐利地看向夏不方。
夏不方冷冷淡淡的不做声,只将自己餐盘中的鸡腿肉夹到沈茜盘中。吃完饭,他才对露西开口:“今晚你们加班吗?”
露西立刻笑容满面地答:“我们公司人性化,向来不让员工加班。”
沈茜被揭穿,夏不方也不多说,只是提醒她:“五点我在楼下等你。”
下班的时候他果然站在门口等,外面落了小雨,他不知从哪里买到一把伞,撑在雨中等她。以往他总是穿衬衫,就像清秀的邻家少年,此刻披上西装,竟然多了一分男人的味道,他喊了她二十几年的姐姐,如今成长为一个男人,她太不适应。
沈茜下午打开群聊,看见大家发出偷拍的金主照片,果然是夏不方,心里有块地方被击中,塌下去,怎么也补不回来。
沈茜没再矫情,上了夏不方的车,始终没开口说话。
直到夏不方又恢复了怯生生的样子问她:“茜茜,你不高兴了?”
沈茜几乎是立刻开口:“喊我姐姐。”
“我不想喊你姐姐!”夏不方的脚突然就踩了油门,车往前猛冲一下,沈茜没系安全带,往前倒的时候被夏不方一只手臂给拦到了座位上,“二十六年了,你让我喊你姐姐,我喊了,你要跑到这个城市里来,也来了,我只想跟在你身边,你别赶我走。”
夏不方在沈茜面前仿佛永远都是这副样子,沈茜的怒火更盛:“夏不方,这么多年了,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样子的!你在我面前就像傻子一样,唯命是从,总是傻乎乎地看着我,在露西面前就变了样子。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你告诉我,为什么别人认识的夏不方和我认识的不是一个人呢?”
夏不方的手紧紧握在方向盘上,不敢跟她吵,沉默了一会儿,他只好把声音放软:“因为你跟她们都不一样……”
“是不一样。”沈茜眸光黯淡,“我以为你是到这里来找我的,我以为你还是从前那个夏不方,你们家只是南留村里的暴发户,甚至到早晨我都以为你只是送我去上班……我才是那个傻子!”
沈茜话音刚落,已经到家,夏不方踩下刹车,她打开车门夺路而逃。直到车熄了火,慢慢地冰冷,夏不方也只是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没有再说话。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想明白一个事实,他早就该承认的事实。
也许,她真的不爱他。
沈茜窗边的灯没有亮起来,夏不方在楼下守了一整夜。
6
沈茜早晨起来没有坐公交车,踩着高跟鞋一路走到公司,生怕错过了也许会在某个地方等待她的夏不方,可是没看见半个影子。
晚上不回来,他又能睡哪里?
钱包在身上,睡哪里不行,沈茜恨自己突然开始关心他,跺了跺脚,进了大楼。
刚打开电脑,她就收到露西的邮件。沈茜升职了,虽然她在小组里业绩最好,可是命令这个时候来,她难免想多。
同组的女同事纷纷恭贺,去茶水间时又听见她们说:“夏先生签给咱们公司五年夏氏鸭的电商运营权,未来几年里都是大客户,傍上了金主,人家不升可说不过去。”
言辞之间尽是嘲讽。
沈茜没空理她们,坐回位置上,突然开始想念夏不方。
其实她昨晚气急离开,还没到门口就已经不生气了,等他追来,可是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他。车还停在楼下,只是熄了火,看不见人影。
他向来温柔又体贴,来之前那个月里同她通过电话,他说:“你把工作辞了,我养你。”
沈茜以为他是开玩笑,便说:“我才不让你养,你别看我现在赚的不多,可是离开村子,在城市里生活是我的梦想,这和钱多钱少没什么关系。”
那时他便筹划要跟公司签合同了吧,她并不笨,细想之下就知道,原来他这次过来,不是来带她回去的,他是来成全她的梦想的。
她正走神,手机突然开始响,来电号码是夏不方,她想也没想立即接下。
夏不方还未开口,沈茜声音提高:“你跑到哪里去了?”招来公司一片注视。
她拿着手机跑到茶水间,夏不方声线温柔:“我四处转了转,没留神就跑到海边去了,那边打不到车,早晨也没赶回来给你买早餐。”
她垂下眼睛:“我不吃早餐也习惯了。你走幸福大街,那边能打到车,赶紧回来,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此话一出,夏不方轻轻笑了一声:“我不是孩子了。”
沈茜哑口无言。
“早餐要吃,不能空腹去上班,中午也不要挑食,青椒有营养要吃掉,下班了就去买菜自己做饭,别再图省事买快餐,早晨早起十分钟,就能错开公交高峰期,马上就是冬天了,要记着保暖,围巾手套你总是不记得戴,我给你冰箱里放了酸奶和维生素……”
“夏不方。”
“嗯?”
“你……不想照顾我了吗?”
沈茜哽咽着问出了这句话,夏不方沉默了。这沉默还未过去,同事在身后喊她:“前天晚上给你复印的合同在哪里?”
夏不方那边就传来:“你去忙吧。”随后他挂断电话。
沈茜找来合同交给同事,再想打给夏不方,突然觉得不对,如果夏不方这次来是安排她,那么他现在……要走了吗?
沈茜突然从座椅上站起来跑了出去。
这日风刮得厉害,已是秋末,她狂奔在马路上,嘴里念着夏不方,夏不方……
夏不方,你要等着我,这么多年你都等过来了,再等我一会儿。
这一路上,她突然能想起从前发生的很多事。夏不方年少时长得好看,除了她,大概别人也都发现了他极聪明,女同学们成天给她塞情书。有一次她看见有女生给他送水,水里不知加了什么料,她冲上去立刻打落在地,推了女生一把,对方恰巧从楼梯滚下去。其实不过十二阶,如果是沈茜滚下去,也就是拍拍身上的土,可是对方娇滴滴的,哭着喊着进了医院,沈茜被学校记了大过。
那时夏不方跟她说对不起,她还豪气干云地拍他的肩膀:“我是做姐姐的,保护你是应该的,没什么对不起。”
现在想来,她竟然觉得自己早已心动,她看不得别人欺负他,而傻子一样的夏不方,那不是欺骗,是他们之间最珍贵的东西。
房门被打开,沈茜大口喘气,蹲下来低声啜泣,哭得久了便开始大声嚎哭,顾不得心里最后隐藏的无用自尊。
她一直好奇,夏不方行李不多,为什么带了两只大箱子,其中一只放日用品,另一只呢?
此刻,另一只箱子摊在地上,里面都是一些小东西,有他过生日时她送去的毛绒玩具,有他比赛拿奖时她在街边给他买的魔方,有手工课上她做完便丢弃的城堡,还有她最爱的山坡上的鲜花,他一直没有找到时间打开,最后徒留她一人回忆。
卧室门也开着,两只鸭子也不在,夏不方走了,他回去了。
小小的出租屋里,沈茜拨出去一个电话:“霍总,我要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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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二十个小时的火车,沈茜回到了南留村,却突然不敢认。
高楼林立,别墅横行,她循着家门找去,竟是一栋红砖三层别墅,门牌写着“沈”。她推门而入,老妈正跟几位邻居打麻将。
她喊了声:“妈。”
邻居纷纷惊讶地侧目,唯独老妈不肯回头,依旧扫着麻将:“三条,快出牌。”
直到沈茜推了推老妈的肩膀,老妈才一记眼刀飞来:“滚出去。”
“我十年才回一趟家,您就不能对我好点儿?”
“你对小夏好了吗?这么多年你不回来,以为是谁在照顾我?这房子是谁盖的,村子是谁改造的?我要是指望你,早就饿死了。”
沈茜抱不平:“我一直往家里寄钱。”
“你寄的那点儿钱?”老妈敲着手下的麻将,“不够买台麻将机。”
她不再拌嘴,只问:“夏不方在哪儿?”
以为老妈还要刁难她,没想到这次老妈却十分爽快:“养鸭场,村东头。”
沈茜放下行李,直接跑去村东头。养鸭场已经现代化,不再如当年一眼可以望到边,她废了些工夫才找到夏不方。他正在监控里做技术指导,神色认真,沈茜站在门口,没敢进去打扰他。
低着头打了几遍腹稿,手指绕着衣角,还未抬头,脚步声传来,昔日同学的声音在走廊上产生一片回音:“这不是沈茜吗?”
不只是她惊呆了,监控室里面的人身形也僵住了,他迟迟不敢回头,却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老同学不知在这里担纲什么职务,看见她这副模样,立刻进去推搡夏不方:“你们出去聊,别妨碍大家工作。”
说完,他就将门关上,把他们隔绝在走廊上。
那天光影迷离,有一丝微光透过门缝打在夏不方的脸颊上,他没有说话,目光却黏在沈茜身上不想移开。
沈茜过了很久才说:“夏不方,我回来了。”
夏不方清淡地回答:“哦。”
沈茜有点着急,目光灼热地看着他:“我……我不想回去工作了,你们养鸭场还收人吗?”
夏不方正要问她何时回去,此刻却摸不清她的意思,问:“职位是有的,你想做什么?”
沈茜眼眶通红,声音也哑着:“我能应聘老板娘吗?”
夏不方突然笑了起来。他一直笑,沈茜却一直哭,路过的人都不敢从这里走,纷纷聚集在走廊两头。
不知过了多久,夏不方一把将沈茜按进怀里,她的眼泪将他的衣襟都浸湿了。
夏不方说:“好。”
就如同十五岁之前,每个上学的清晨,他都会辞去司机,站在交叉路口等待沈茜的单车。她的笑容融化在清晨里,问他:“为什么还不走?”
夏不方总是重复着那句话:“姐姐,我不认路,你能送我上学吗?”
沈茜伸手拍着单车的后座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