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苏楠,十九岁起就想要挣很多钱,站在人群中,被人羡慕和追随。
15年过去了,承蒙照应,混得不错。
奔驰在康庄大道上,穿过一个幽暗隧道,不久便看到了缭绕阳光,像极了人生,阴沉后又见明朗。
售楼小姐十分热情,把嘴咧到了耳后,一路碎步跟着。
“就这套,一次性付款”我指向插着红旗的沙盘。
“苏姐眼光真的太好了,这套可是楼王!”售楼小姐目光闪烁,掩盖不住的欢欣雀跃。
正在这时,一个陌生号码来电,我接起来。
“这套房,应该写我的名字”我心里嘀咕着是谁。
即便如此,还是挂断了电话,这年头骗子花样太多。
话还没说完,就显示了条短信,上面是一个人名和身份证号。
我盯着屏幕失了神,心脏差点蹦了出来,下意识将手机捂在怀里,原来是他!
将墨镜摘掉,仔仔细细重新确认了一遍短信内容,之后称自己要处理私事,踉跄跑回了车里。
按下回拨键之前,脑子里浮现出种种画面,往事一幕一幕仿佛前世一般闪过。
闭上眼睛,眼泪不自觉地滑了下来,我还以为,这辈子见不到裴勇了。
那年我捏着录取通知书一路哼着歌,可父母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们叫我放弃读书的想法,因为家里供不起了。
母亲说我作为老大,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弟弟前途无望。
我哭了整整两天,最终我只能弃学去打工,并自我安慰,人生又不是只有一条路,以后拼命挣钱,挣到全家都要仰仗我。
第二天我就背上行李去了省城。
顺着地址,我找到了高中同桌裴勇,他家在当地,上学时总带好吃的给我,而我用补课报答他,一来二去关系很要好。
见到是我,裴勇笑嘻嘻地溜出家门,先是带我吃大餐,后又将我安置在他表妹家住下,一路上都有模有样地替我规划事业,逗得我哈哈大笑。
第二天,带我来到他远房姑妈的婚纱店里,姑妈上下打点了我之后。
用傲慢的口吻对裴勇说:“就先让她干着吧,做模特。”
姑妈或许是多少对裴勇父母有些忌惮,所以才一口答应。
我暗自兴奋,那时候对“模特”的概念就是很酷,上班前夜我摸摸自己修长的胳膊腿,照照自己懵懂的脸颊,尝试摆着各种造型,独自欢喜着。
婚纱店在人流涌动的步行街内,而我就是其中店铺内一面大玻璃窗里的风景,来往的人都不免要看我两眼。
我像一个塑料假人,穿着洁白的婚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那时候年轻有体力,一站就是一天。
一个动作酸了就换个动作站,直到傍晚太阳落下,人烟稀少。店里总是人满为患,但我的收入是微薄的。
早上浓浓的妆,晚上破旧的床,人们戏猴一样的挑逗,更有调皮地孩子跑进来挠我的痒。
而姑妈始终是一副高高在上不令人亲近的模样,这让我开始厌烦。
头次尝到了打工的辛酸,可我别无选择。
我试想或许哪天姑妈良心发现,能加点工钱,好让我攒一些寄回家里。
这天我傻傻盯着窗外,习惯性的看着人来人往的指指点点。
直到这时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是裴勇。
我开心的露出了一排大牙,他却垂下了嘴角,我看到他的眼睛是红的。
裴勇出现在店里,一边将我从橱窗台上扯了下来,一边叫嚷道:“走,这他妈不是人干的!”
裴勇叫我去换衣服收拾行李,姑妈跑了过来说:“啊哟,你这不是砸生意么?”
他用凶狠地瞪着姑妈,手指着我冲姑妈喊道:“你好歹再找个人轮流换着啊,她又不是机器!”
看着裴勇替我出头,他越气愤我就越感激。
后来我连头也没回的跟他走了,留下他姑妈一人在那里叫喊连天。
眼前这个男孩愤愤地责备着自己说不该留我一人,听到这话我心里是暖和的,那种被呵护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没几天,裴勇被父母的电话催促,叫他去北京读书。裴勇威胁父母说不给我找工作就不上学了。
他们倒是显得通情达理,答应儿子要帮我,之后他将自己的手机给我,嘱咐我有什么事就打给他父母。
临别时,裴勇亲了我,笑着说那是他的初吻。裴勇离开的那一天阳光温暖,但是他更明媚。
当裴勇去北京上学之后,实际上他的父母根本就没帮我找工作,而是委婉地叫我不要拖累他,而我也保证会自食其力。
相比于对他的感情,我更为难于眼前的生计。
看着他皱眉咧嘴的孩子气,唯恐他将来会嫌弃我辍学。
在一则一则的招聘启事上,我终于在一家酒店找到了迎宾的职位。
清楚记得,当时面试我的副总,盯着我的身体发出了“啧啧”的赞叹。之后,除了工作还要应对他色眯眯的眼睛,我才深知江湖的险恶。
那天我在上班中迎来了派头十足的几个人。
围在中间的男人个子矮小,肚子圆滚滚,头发稀疏,但是周围的人很明显对他十分阿谀奉承,所以我多看了两眼。
因为工作的关系每天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我习惯于暗自观察着这些人。逐渐在人群里很快的分出谁低调,谁装腔,基本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
天黑时我站在那里发呆,一只手猛地抓住了我的手。
我吓的抽了回去,定睛一看,是刚才那个矮个子男人。他镇定自若,对我说别怕,叫我帮他挡酒。
本来无聊又有些好奇,又或者经验告诉我此人非同一般,我便答应了下来。
那天我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面对所谓的这个董事,那个企业家的根本没当回事儿。
毫无分寸就灌醉了他们,那些职场大佬们,都对矮个男竖起了大拇指。
送走了他们,矮个男用欣赏地眼光看着我,笑呵呵递了张名片过来说:“以后想挣钱,就给他打电话。”
我微笑着朝他挥手再见,他的背影很普通,但直觉告诉我他只是外表平凡,低头看了眼名片,蓝海集团董事长:魏大广。
原来真是个大老板。
从那以后,我经常性的陪客人喝酒,接受着别人对我竖起的大拇指,对于工作,不再感觉平淡无奇。
这可能就叫奋斗吧,我有种未来可期的喜悦感。
我对裴勇说了这话,他调侃着说万一他毕业后我成了富婆,就得养他。
还说愿意为我付出一切,听他说幼稚可爱的情话,我开心的合不拢嘴。
裴勇一放假就马不停蹄地来找我。
他总是托着下巴,直勾勾地看着我,听我反复念叨现实的无奈。
之后他就扬起头笑两声,我知道他现在还不太懂社会的无奈,但他是发自内心的对我好。
这天我恋恋不舍的从他怀里爬起准备上班。
我妈突然来了电话,父亲在高空作业时发生了意外,人已经没了。
我仓惶赶回家,母亲哭成了泪人,两个小学没毕业的弟弟傻傻地站在那里,他们可能还不知道,这个家的天已经塌了。
办完了父亲的丧事,母亲整日望着窗外。我打电话给裴勇,哭着告诉他情况。
父亲的徒弟在作业前喝了酒,由于情况紧急,只是一个小问题,父亲便允许徒弟操作,结果徒弟的粗心使得两个人坠落下去。
裴勇听我泣不成声,心急如焚。哭诉完后挂断了电话,我赶忙舀米煮饭。
出事之后工地并无赔偿,反而徒弟家还来追责,我们无力纠缠,更何况,父亲已经没了。
那段时间不好过,家里仿佛有阴霾,繁重的家务让我倍感压力。
空闲时我会幻想着裴勇在大学里的日子,仰着头笑的样子,他以后一定前途无量。
然而,再次收到裴勇消息时,让我彻底奔溃了。
裴勇的父母大骂怪我个狐狸精。
为了给我弄钱,裴勇想尽了各种方法,最后不知道怎么还联系上了黑道混混。
跟着他们一起到境外走私,刚回到境内就被抓了,身上搜出甲基苯丙胺300克,被判刑16年。
足足一个青春,裴勇可是我对美好生活的唯一憧憬,怎么就想到去做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
我任由他们骂着,再难听的也能接受,要不是因为我在生活艰难时对他的哭诉,恐怕他也不会想着尽快弄到钱。
裴勇话不太多,大多时是听我说或傻笑,我才明白,我不了解他。
我们更没有什么共同语言,论经历他还在校园里,还是个单纯的孩子。
我依旧生活在水镇火热之中,弟弟们要上学,母亲的劳动力有限,日子过的紧紧巴巴。
我打电话给副总,他听了我的情况,竟猥琐的说:“这么久不上班,位置早没了,要不然,你来了我养你?”
这世上就是有这些个兔头麞脑的人,总想趁人之危,我唾骂他几句,挂掉了电话。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偶然想起一张名片,那个矮个子男人的微笑浮现在我眼前,像光明,像金钱。
我拨通了他的电话。
魏大广是个富商,巧合的我们还是一个老家,这让我俩的感情突飞猛进。
我顺理成章的做了魏大广的助理、兼情人。
不得不说,魏大广不仅带我见识了这个世界,还帮我赚到了人生第一桶金,给我的家庭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时光一晃,我已经蜕变成另一番模样,知性、美丽的我,蜕变成为他们所说的那种成功女人。
魏大广的老婆孩子一直在国外,他们感情不好,所以很少问津。
渐渐地,我们的事情在公司也算透明。
我把这过去的种种在脑海里过了遍,最后一次见到裴勇时还是隔着玻璃。
他抬起了布满血丝惊恐而稚嫩的眼,那副模样,掺杂着绝望与悔恨,足以让我一生难忘。
我总以为,后半生我们不会有交集,没想到,命运这么快就又将我们纠缠起来。
我按下了电话号码,刚响了一声就接了起来。
“裴勇。”我起先叫出他的名字,带着惊慌、有些愧疚、甚至祈求。
“做情人很自在啊,不打算见我一面?”裴勇说话时的声音里有着复杂的情绪,能感觉到他有恨意、有挑衅。
我们约好了时间地点,我开始揣测不安。
这么多年,他为了我,去出生入死,他一定会恨我,没有再去看他,做了别人的女人。
时光荏苒,物是人非,我无法对他感同身受,而我也并非一步登天,那些孤独、忍耐的日夜我也不曾有多好过。
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仿佛是上辈子的记忆。
他还是瘦高的样子,只是眼神不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眼眸,满是浑浊与沧桑,甚至在干巴巴的额头有了深深的川纹。
他没笑,或许是嘴周已被胡须遮掩,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看着我,这让我有点发怵,悄悄地坐到了他对面,做着深呼吸,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
“你现在混的不错。”裴勇似笑非笑着对我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话,像是一根尖刺扎在了我的心里。
我流下了眼泪,开始自顾自地讲起这些年他不在我身边所发生的经历来。倒尽了委屈,裴勇没有表情,愣愣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让我感到浑身不自在,我大口地喝完了面前的水。
噙着泪问他一定吃了很多苦吧,他不说话,没做任何反应。
他像以前一样认真听我说着,只是,没了笑脸,我还以为,我们能互诉衷肠。
没想到裴勇开口说道:“都过去了,我现在需要钱。”
裴勇显得急不可耐,让我一时感到无所适从,在他的心里,我应该是他灰暗人生中的原罪。
他还是面无表情地瞪着我,像在看一场没有灵魂的演出,面容上毫无波澜。
“你要多少钱?”
“一千万。”
我震惊着,可他的冷漠告诉我,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不值一提了。
虽然这些年跟着魏大广吃香喝辣的,但这些钱我一时半会儿还是拿不出。
需要把车房卖掉才能勉强凑齐,但此刻的我只想两不相欠。
点了点头,我说:“会去想办法。”
裴勇突然问道:“你不觉得亏欠我吗?”
我哑口无言,并不是想推卸责任,只是觉得这些事的发生并不是我和他所能承受的。
何况,的确是因为我,才会导致让他这样单纯的人做出如此荒唐的事。
可我不能将心头的话说出来,会让裴勇丧心病狂的,于是我问他怎么做他才能释怀。
他说:“除了钱,还想睡女人。”
我轻颤了下身体,他说的那么自然。
没说想,也没说怨,而我,仿佛有赎不完的罪,要想快快结束,只好答应了他。
开好房,他跟了进来,疯了一样扑向我,整整一夜,像个冷血而饿急的野狼。
好几次,他都要令我窒息,掐着脖子问我老男人好还是他好。
我不回答,他便放肆地肆虐与狂躁,我想要痛哭,但是我忍住了,这是我欠的债。
我拖着疲惫要走时,看到裴勇眼神空洞地抽起了烟。
我带着内疚来到魏大广的办公室,他失神地坐在那里,已然是在等我。
气氛很沉默,我低着头没说话,魏大广走到我面前。
默默地坐了下来,房间安静的只能听见或多或少的喘息声。
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
原来,他跟老婆坦白,说自己需要人陪,并且说了我的经历,觉得我很可怜,所以犯了错。
对于一个成功的男人来说,身边只有一个安分守己的情人或许是为虎添翼了。
奇怪的是他老婆并没过多责怪,而是一如既往的与他过着有名无实的夫妻生活。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老婆暗自调查了我,摸清了我的底细,并发现了我与裴勇的事情。
他找到裴勇谩骂了我,并给了他我的行踪。
她在集团的眼线还是有一些的,她算了算,我能拿出的钱最多也就一千万,包括一些财产和有价值的东西。
最狠的,是她知道,魏大广若要知道我与别人发生了关系,是说什么也不会再要我了。
而这一切,都是她的策划,真是高手。
魏大广讲完这些,我露出了冷笑,这就是我的命。
这么多年,魏大广与我不是没有感情,抛开现实问题来讲,其实彼此是幸福的。
我突然很感谢魏大广的老婆,她让我全身而退。
我更愿意用钱去换内心安稳,不再带着愧疚、不安、良心的谴责而活。
我变卖了所有,将钱给了裴勇,他冰冷的没回任何信息,他一定对我感到陌生,我对他亦然如此。
只希望他能在余生放下心中的恨与得失,终有一天还能扬起头灿烂地微笑。
而魏大广,本就是已被定格了赛道的人,他会用他的一辈子来做生意。
我知道,他会偶尔想起我,可他那种人,活得再通透不过,他的后半生,还会有无数情人。
而我,受够了穷苦,也享够了繁华。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行,说再多都是过去,还不如向前看。
把这个故事讲给千万女性,是想让在痛苦边缘徘徊的人明白,变了形的感情和充满利益的爱都是不可取的。
人生峰回路转,总有一天,会找到自己最舒适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