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是一张面具,你永远不知道躲在后面的人是男是女,是人是鬼。
一天24小时,除了睡觉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刷微博,只有偶尔才会写写稿子,灵感是个很矫情的说辞,却成了懒惰的救命稻草。
我叫逡罗,别问我那个字念什么,因为最开始的时候我也不认识。
我是个三流的写手,写着一些不温不火的小说,大部分和阴谋有关。很多看过我写的小说的人都喜欢问我是不是有心理问题?或者有没有反社会的人格?
我对着灯发誓,我不抽烟,不喝酒,除了不喜欢吃早点之外,我基本没有什么不良嗜好,这样的人会有心理问题吗?
咳咳,说远了。我们还是说说微博吧,这件事就是从微博的一条私信开始的。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抱着手机刷微博,几个段子手发了几条无聊的段子,周德东的微博好久没更新了,我刚发的微博只有几个人点了赞……
就在我快睡着了的时候,有一个人关注了我,我眼前一亮,有人关注总是值得欣慰的,只要不是僵尸粉就好。
我随手点开了这个人的资料,是个女孩,叫荻芒。
我又是会心地一笑,有一个女孩关注了我,这让我小小地虚荣了一回。别笑话我,大部分男人都这样。
紧接着,一条私信发了过来,是荻芒。
荻芒说:“很喜欢你的小说!”
我:“谢谢。”
荻芒说:“哇~你居然回我啦~谢谢!~你是男生吗?你多大了呀?你在哪个城市?你是不是喜欢梭罗?印象最深的是你写得那篇关于一户富家小女孩躲在衣柜里的故事,有点恐怖……由于你写得很生动令我不禁联想你有那种心理倾向吗?嘿嘿。我在黑龙江,94年的,上大三。微博刚玩没多长时间,今天搜到了你,很开心很高兴!”
我很想纠正她,我叫逡罗,不是梭罗,但是我有更重要的事儿要解释。
我说:“我25了。虽然我没办法证明,但是我向你保证我的心理很正常,很高兴你喜欢我的小说。”
荻芒说:“逡罗,我看了你的小说,又想起了欺骗,男性的欺骗,这种欺骗带给我特别大的仇恨,特别痛苦!”
我说:“我们常说吃一堑长一智就是这个道理,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就不要再去理会他了,你的痛苦就是用别人的错误来伤害自己,不值得。”
狄芒说:“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我和荻芒有一搭无一搭地在私信上聊了一会儿。我放下手机,揉了揉眼睛,我现在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心理问题了。
我很困,想睡觉。但是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处理,至于是什么事我一会儿再告诉你。
荻芒的私信又发了过来。她说:“逡罗,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想了想,说:“可以,只要别太难就行。”
荻芒很快发来一个“大笑”的表情。紧接着又发来私信说:“你相信这个世界里有鬼吗?”
我皱了皱眉,这个问题从小到大有人问过我无数次,我也问过别人无数次,但是隔着电脑我都能感觉到荻芒严肃的表情。
我说:“你别吓唬我啊妹妹,我可一个人在家呢。不过我不信,除非有人让我亲眼看一下。”其实我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是很心虚的,这个世界没有真正的无神论者。
荻芒说:“我信,而且害怕。”她没有理会我的玩笑,依然很认真。
我去洗了一下脸,精神了很多,我这才回复说:“‘鬼’什么的太具象了,我更愿意相信一些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比如巧合,有些巧合太深邃了,越想越可怕。”
荻芒说:“好像有些道理。”
我说:“其实就算有鬼的话也没什么可怕的,我倒是觉得人最可怕。和鬼怪的那种隐晦的恐惧相比,人性的阴暗更让我不寒而栗。”
狄芒说:“最近有什么灵感吗?可以先给我讲一讲吗?”
看到这一条私信之后,如果你能看到我的脸的话,就会发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挂在我的脸上,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窃喜。
于是我不厌其烦地给荻芒讲了一下我最近要写的算是一个系列的故事。这个系列一直有一个贯穿着走向的人物,他的名字叫乔波。
现实和幻想之间有一条难以逾越的分界线,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的生活和想象中的世界发生了重叠,相信我,那和超自然的力量没有关系,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在算计你。
我和荻芒聊了一下关于乔波的故事,她总是喜欢跟我讨论这个人物应该有着什么样的性格,有着什么样的生活,甚至连这个人物的结局她都给出了她的建议。这个女孩应该很喜欢我的这个故事。
比起那些不痛不痒的称赞,有人由衷地喜欢你的作品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这是作为写手最大的幸福。
荻芒跟我说:“逡罗,我能看看你吗?”
我看了看时间,这个时间《新闻联播》刚结束,我最喜欢的电视剧还没开始呢,我可不想出去,就为难地发私信说:“现在?不合适吧?这么晚出来的话你家长不会担心吗?”
荻芒很快发来一个“生气”的表情,说:“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我能看看你的照片吗?”
我说:“可以倒是可以,不过要你先发一张你的照片给我才行。”
荻芒说:“大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小气?”
紧接着一张照片就发了过来,是一个短发的女孩,很漂亮也干净,眉眼中透着一股爽快。
我赶紧自拍了一张照片发了过去,说:“嘿嘿,万一你发现我长得不帅不理我了怎么办,你知道我的样子,可是我却不知道你的样子,这多亏啊。”
荻芒发了一个吐舌头的表情,说:“真狡诈!”
我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我又看了一眼荻芒的照片,忽然就发现了一点小问题。
我说:“你在家吗?还有什么人和你在一起吗?”
狄芒说:“没,在寝室。就我一个人”
我说:“男寝室还是女寝室?”
荻芒发了一个擦汗的表情说:“废话,你说呢?”
我又看了一眼她刚发给我的照片说:“我说出来你别害怕,你现在的寝室里好像还有一个男人在你旁边。”
过了好久荻芒才回复我,说:“你吓唬我?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我急得快要出汗了,忙解释说:“我没开玩笑,你刚才给我的照片里好像有别人的影子。”说着我把她刚才给我发的照片又发给她,提醒她说:“你看看,就在你身后的镜子里,有一个好像是男人的身影。”
大概过了十分钟,她才说:“还真有一个影子,怎么我手机里的照片就没有呢?不过我现在是不敢在寝室待着了。”
我说:“应该没事儿,你把门锁好就行。别让坏人进来。”
狄芒说:“现在那个人已经在我的寝室里了,而且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人!”
说得也是,我不知道应该再和她说什么,毕竟遇到这么诡异的事情让我也有些害怕了。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等到我喜欢的那部电视剧演完了我才想起来荻芒,赶紧发了一条私信问:“你还好吗?”
很快,荻芒就回复我说:“我现在在网吧里打游戏呢,寝室里我可不敢住了。”
我放心了不少,说:“你玩吧,刚才的事儿可能是个误会,别放在心上,我要睡觉了。”
其实我没有早睡的习惯,这么说其实是因为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荻芒回复我说:“你先别睡,有个事儿我说出来你别害怕。你的家里好像也有一个人。”
我皱了皱眉,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是个报复性地恶作剧,但是我还是耐心地问:“你怎么知道?难道我给你的照片上也有一个人的影子吗?”
狄芒说:“不是影子,你自己看吧。”说着她把我刚才给她的照片又重新发给我。
我看了一眼,头皮就是一炸,那还真不是影子,而是在沙发后面有一苍白的只手出现在了画面里。那样子好像一个人倒在地上向前爬着。我赶紧回过头去看沙发,什么都没有。
我刚想问问荻芒,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没想到荻芒的私信先发过来了。她说:“你睡吧,刚才的事儿可能是个误会,别放在心上,我要打游戏了。”
嘿,这妹子太没义气了,我哪还有心思睡觉了,要不我也找个网吧对付一宿算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条私信又挤了进来。发件人的名字是一串数字,一般僵尸粉都是这样。那条私信说写着:逡罗,我又打听到了一个新的故事,明天我给你讲讲?
这个人知道我是谁,他要把知道的故事告诉我,估计这个人也一定知道我是干什么的。面对着这样一个对你了如指掌,而你对他却一无所知的人,你只能祈祷他不是你的敌人。
我忽然觉得这一切似乎超出我能接受的范围,因为这个人的名字让我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他叫乔波。
欲望是埋在心里那片阴暗土壤里的种子,总有一些我们不经意的东西变成了滋润那片土壤的给养,比如我现在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的双手,后来我才知道,那种难以名状的躁动正是因为杀戮所带来的快意。
那一晚我不知道怎么睡着的,只是觉得有些恍惚,头疼得厉害。记忆中好像有人给我发了私信,是荻芒?不对,她在忙着打游戏,才不会管我的死活。
哦,对了,是乔波。可那不是我虚构出来的人吗?现实和幻想之间的临界点出现了重叠,这不是三流科幻电影里才会出现的蹩脚桥段吗?我的头又开始疼了。
我拿出手机,准备回复乔波的私信,我想问他究竟是谁?可又觉得这样不太妥当。最后我左思右想,这才回复说:“是什么故事?方便的话可以跟我说说吗?”
发完之后我就后悔了,我现在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真的疯了。居然在和一个我想象出来的人这么认真地交谈。
很快,乔波回复我说:“这不像是你的语气啊,跟我还这么客气。”
我有些慌了,一下子不知道该应该再说些什么。不过好在乔波似乎并没在意,于是滔滔不绝地跟我讲起了他听来的故事。
我没有在意故事本身,我更想知道这个人究竟是不是乔波,从他的口气来看,他似乎认识我好久了。
这就好办了,如果我们见一面,一切阴谋都会不攻自破。
我回复说:“这是个好故事,不过有很多细节我想知道得清楚一些,我们见一面吧。”
很快乔波说:“逡罗你怎么了?以前我邀请你来我店里坐坐的时候你总是推辞,你不是说不见面才会有那种神秘感吗?”
我的头越来越疼,到底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还是我的记忆出现了断档。
我想起了荻芒,这个时候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才能给我一点安慰,我问她:“你在哪?”
狄芒说:“火车上,我去你的城市找你。一个人在学校我害怕。”
我有些意外,我想过应该怎么说服荻芒来和我见面,毕竟我现在谁都不信,不过话说回来,我说得可能别人也不会相信,但是荻芒不一样,直觉告诉我这个女孩值得我信任,最重要的是她同样信任我。我回复:“我去接你。”
不管我所经历的一切是不是真实的,这个女孩的命运已经开始因为我而改变了。
人生就像是没有彩排的舞台剧,无论怎样的情节都逃不出早就规划好了的结局,上帝手里有无数种剧本。
第一次和荻芒见面,我把她带到了一家咖啡馆里。她本人比照片好看。和微博上犀利的性子不同,她有点羞涩。
我笑了笑说:“别紧张,因为你紧张我就紧张。”
荻芒一下就笑了,她笑的时候更好看了。她说:“你和照片上的感觉不一样。不像写小说的。”
她的这句话我琢磨了半天,问:“那写小说的应该长成什么样?再说了,谁也不是生下来就写小说啊。”
荻芒一直低着头,用勺子戳盘子里的方糖。面前的咖啡一动没动,她忽然很好奇地问我:“那你写小说之前是做什么的。”
“快递员。”我很坦诚地说。
“快递员?这和写小说之间好像没有什么联系吧?”荻芒瞪大了眼睛说。
我冲着她神秘都笑了笑,说:“这个世界没有两件毫无关联的事,在看似无关的表面之下,永远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其中的深邃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的清楚。至于快递员和写手之间的角色转换,我有机会再跟你说吧。”
荻芒“哦”了一声,那块方糖已经被她戳成了粉末,她又拿出了一块继续戳着。
我跟她说:“有一个我也分不清是故事还是现实的故事,你要不要听一下?”
于是我就给她讲了乔波给我发私信的事儿。
荻芒把勺子含在嘴里,说:“你唬我,乔波不是你想象出来的人吗?”
我皱着眉,说:“本来我也以为是,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没有那么简单,乔波出现在了现实里。”
荻芒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半天,才说:“好吧,我相信你。”
她相信我,可讽刺的是我不太相信我自己。
我跟她说:“我这次是真的没辙了,我应该怎么办?一个想象出来的人出现在了我的生活里,这一定意味着什么。”
狄芒一边戳着方糖,一边说:“想那么多干嘛,既然他是你想象出来的,那么他就不应该出现在现实里。你说对么?”她挑衅一样对着我挑了挑眉毛。
我咽了一口唾沫说:“你是说……”我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荻芒没有说话,她问了我一个问题:“你知道刀子刺进身体里是什么感觉吗?”
当事情开始朝着我们计划之外发展,不是过程太复杂,而是我们一开始就想得太简单。
其实我见过乔波。
那天我在楼下买早点,排队的人不算多。等轮到我的时候那个炸油条的大姐给我拿了一根最小的,气得我想跟她吵一架,但是为了几根油条似乎不值得,于是我拿出了一张一百元的钞票递给了她。她瞪了我一眼,开始给我找零钱。那一瞬间我有一种复仇的快感。
就在我拿着油条和零钱回去赶稿子的时候,一个男人和我擦肩而过,大概一秒不到的时间里,我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很眼熟,但是却始终无法在脑子里锁定那张脸属于哪一个熟人。
就像是一道闪电在记忆里划过,这个人并不是我的哪个朋友,在一分钟之前这个人始终存在我的想象里。他叫乔波。
有一瞬间的分神,我觉得我的大脑有点短路,我甚至无法思考,直到乔波消失在视线之外的时候,我才下意识地追了过去。
他在我家附近的街边有一家小得可怜的店面,和我想象出来的一模一样。
我一边吃着油条,一边像个侦探一样盯着乔波的一举一动。他的生意似乎不怎么好,一整天也没有什么人光顾他的生意。
我还记得那个上午的阳光格外刺眼,而我躲在这个阴暗的角落里,仿佛我才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人。
一条私信挤进我的手机里,把我从回忆的思绪中拽了回来。是荻芒。她说:“我看到他了,跟你描述的一样。”
我没有回复,我揉了揉太阳穴,我不确定荻芒的计划是不是真的正确。她打算帮我杀了乔波。
如果他真的是我想象出来的人,那么杀了他之后也没有人会在意,那似乎才是他真正的归宿。
退一步说,就算乔波真的是活生生的人,和这个世界产生了联系也没关系,没有人会因为他的死亡而怀疑到荻芒的身上,她和他根本是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唯一使他们有联系的就是我,而我又真的是我吗?
这个问题好像有点复杂,其实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拿出手机拍了一下我所在的这家咖啡馆,发了微博,还配上了一些不痛不痒的文字。我是一个注意细节的人,要是乔波真的死了,这条微博就是我不在场的证据。我约了乔波在这里见面。
午后的阳光透着慵懒,我连喝了几杯咖啡依然无法阻挡汹涌的困意。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荻芒已经得手了。我想睡一下,希望醒了之后能收到好消息,也希望我的人生可以重新变得真实和正常。
梦就像是无法逃脱的牢笼,我做了一个又一个。断断续续的梦境无法连成一个完整的故事,我只记得最清晰的那个:荻芒在河里游泳,阳光撒在河面上让人睁不开眼睛。
等到她游到我的面前,我才看清她的脸色很难看,我想伸手去摘下她头发上的水草,她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说:“你知道刀子刺进身体里是什么感觉吗?”那居然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我这才看清了她肚子上有一道丑陋的伤口,正在汩汩地留着鲜血。
我一下就醒了,下意识地去看手机。有几条私信过来,都是乔波的。他居然还活着。
第一条私信:逡罗,我可能要迟到一会儿了,好像有人在跟踪我。
第二条私信:我看到她了,是个女孩。
第三条私信:逡罗,我遇到麻烦了,可能不能去见你了,你能来我的店里吗?
浓重的阴霾在我的心里挥之不去,荻芒一定是出事了。
按照乔波告诉我的地址我找到了他的店,其实不用他说我也知道。
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我想象里的男人正坐在柜台里双手捂着脸,看到我之后先是露出了戒备的神色,小心地问:“逡罗?”
我点了点头,拿出手机给他看了看我的微博,那是加了“V”的。
乔波急忙把店门关上,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我忍不住问:“发生什么了?”
乔波犹犹豫豫地说:“有……有个女孩子想杀我。”
我皱了皱眉,忽然觉得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我应该在荻芒动手之前让她把我们发的所有信息都删掉。现在这些证据足以证明我就是幕后的指使者。
我问:“为什么要杀你?你得罪什么人了吗?”
乔波痛苦地摇了摇头,说:“我根本没见过这个女孩,我把她引到公园的偏僻的树林里,这里很少有人出现。这个时候她就拿出了刀冲着我刺了过来。”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问:“然后呢?”
乔波说:“打斗的过程中我把她的刀抢了过来,她毕竟只是一个女孩子。当时我又生气又害怕,想也没想就把刀刺向她。没想到这个女孩不喊也不躲,就这样看着我。等到她没了呼吸我才意识到自己杀人了。我吓坏了,就把女孩的尸体扔进了公园的湖里。逡罗,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应该去自首。”
我的手在口袋里死死地攥紧了拳头,荻芒就这样不在了。也不知道她生命的最后一刻是不是后悔为我做的一切。
不过我也松了口气,也就是说荻芒的手机和她的尸体一起沉入了湖底。我忽然想起了下午的那个梦……
我安慰乔波说:“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会替你保密的。”
“可……”乔波似乎还在纠结着什么。
我笑了笑说:“今晚好好睡一觉,忘了今天发生的一切。”说着我递给了乔波一杯咖啡,这是我从咖啡馆里买来给他。
直到乔波昏倒在了地上,我把一块方糖用勺子戳得粉碎,然后放进了乔波还没来得及喝完的咖啡里,那是我对荻芒的祭奠。
那杯咖啡里还放了我自己配制的迷药。
如果给你一次机会,能让你变成别人,你希望变成谁?当你乐此不疲地在角色转换的时候,你不知道,你已经再也变不回自己了。
乔波醒了。开口问:“你到底是谁?”声音没有惊惶也没有愤怒,只有疲惫。
这个问题把我问住了,我回忆了很久才想起来我究竟是谁。
那天傍晚,我把最后一个快件送到客户的手里,货到付款。
客户很热情地把我让进了房间里,还给我倒了一杯茶。他去给我拿快递费。
我随手那起了茶几上的杂志,客户像是在炫耀一样地说:“随便看,这些杂志上都有我的稿子。”
我露出了一个崇拜的表情,说:“您是作家啊?”
客户哈哈一笑,说:“算是吧。”
我指着他的笔名说:“这个字念什么?”
他说:“qun,一声。我叫逡罗。”
我和他聊了很多关于小说的话题,我的谦恭让他感觉像是终于找到了知音,也乐得跟我说了很多。他说他最近在写一个系列的故事,主人公叫乔波。乔波确有其人,经常为微博上和他发私信交流。
逡罗压低了声音说:“其实乔波好多次邀请我去他的店里坐坐,可是我都拒绝了,我告诉他只有不见面才能保持这种神秘感。其实我早就见过他了。”说着逡罗给我看了看他手机里偷拍到的照片。那是个很普通的男人。
“我知道他的故事和样子,他却对我一无所知。我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逡罗笑着对我说。
这个人可真变态,我打算离开。但是逡罗却执意让我再坐坐,他的构思还没跟我讲完呢,这样让他很不舒服。于是我只好听他絮絮叨叨地说着。
我觉得他的故事太平淡了,我就跟他说了我的想法。
逡罗愣了一下,似乎觉得我的想法确实要比他的故事更有趣。不过所谓作家的自尊心让他有些恼羞成怒。他指着我的鼻子说:“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的作品指手画脚?”
我也生气了,说:“你的作品烂的就像一坨狗屎。”
于是我们顺理成章地厮打了起来。没用一个回合我就把他打翻在地,我用绳子把他死死地绑住,他还是对我叫骂着。直到我把刀子拿出来,这个所谓的作家才真正地露出了胆怯的表情。
他颤颤巍巍地说:“好……好,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我坐在沙发上喘着气,说:“晚了。”
他想了一下说:“我给你钱,我家里值钱的东西都给你。”
这似乎是个很合理的交易,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很有趣的想法。说:“我不要你的钱,你把微博的密码告诉我就行。”
逡罗看了看我,不知道我究竟想干什么。但他还是把密码告诉了我。不过我食言了,我用绳子勒死了他。因为我还没原谅他呢。
我用逡罗的帐号登录了微博,就在这时一条私信发了过来,发信人叫荻芒。
用别人的身份聊天其实是一件很爽的事。我和荻芒聊得很开心,我给她讲了讲乔波的故事,她是个忠实的听众,这一点她比我强。我很想再跟她聊一会儿,不过我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我要处理一下逡罗的尸体。
荻芒想看看我的样子,于是我们互换了照片。我忽然生出了一个很无聊的念头,我把荻芒给我的照片用逡罗电脑里的ps软件做了一个简单的处理,在不起眼的地方做出了一个人的影子。没想到荻芒真的当真了。不过我给荻芒的照片上的那只手确实是个意外,那是逡罗的手。
我那天去买早点的时候,碰到了乔波。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是照片上的那个人,我尾随者乔波回到店里,我有一个新的计划。如果我能杀了乔波,是不是也能用乔波的身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这个计划需要荻芒的加入,没想到她正巧在来我这里的路上。
第一眼看到荻芒的时候,我就觉得她应该是跟我一样的人,她的身体里也有一个躁动的灵魂。如果不是乔波杀了她,也许我们能成为朋友的。
这都是命。
我跟乔波说了所有的细节,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听。不过这都不重要,因为荻芒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我需要乔波帮我回答。
等到乔波的血流了一地,像一朵花慢慢地绽放。我拿出手机给荻芒发了一条私信:“刀子刺进身体里的感觉很微妙,如果刀够锋利的话,轻微的阻力带着杀戮的快意,总之很爽。”
发完了这条私信我就删除了和荻芒发过的所有信息。也不知道她在湖水里冷不冷。
人生啊,像个圆环,分不清哪里是结束,哪里又是开始。
我有很多朋友,我喜欢听他们讲故事。在这个城市里,每天都上演着不同的故事。有些故事里的事和人与我们擦肩而过;有些故事则成了我们挥之不去的阴霾。有时候我把听来的故事写成小说,我的笔名叫逡罗。
我现在经营着一家小得可怜的汽车用品店。
忘了这个男人第一次走进我店里是因为什么了,但是一看到这个男人黯淡的眼神我就觉得他和我应该是一样的人。他是个出租车司机,只有我知道,除了他的人是真的外,其它都是假的。假的营运证、假的计价器、假的年检证……
那天我们有一搭无一搭地聊了很久,都是一些不咸不淡的话题,直到他无意间抱怨了一下很多乘客太聒噪。他们抱怨堵车怎么这么久,车费怎么这么贵。喋喋不休的声音常常让他感到愤怒。
我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我神秘兮兮地问他:“我有一种新产品,能让那些讨厌的人迅速安静下来,你有兴趣吗?”
“哦?”他将信将疑。
我拿出一个车载的空气清新剂放在他面前,他似乎有些失望,但还是想拿起来看一看。
“别打开!”我忙按住他的手。
他吓了一跳,我说这里面有大量的镇静剂还有其它很复杂的药剂名称,总之能让人在很短的时间内进入到睡眠状态,类似于迷药,但是没什么副作用。
“这个真的管用吗?”他还是有点怀疑。
我说:“这个我曾经卖出过一瓶,绝对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