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美菁所租住的小区曾被称为 “鬼城”,别瞧新楼刚开盘就被抢购一空,可到了晚上压根没人住。那些房子的房主都是炒房的,不是买来自住的,而是等着升值。空房子一多都急着往外租,让苏美菁这初来乍到的打工妹占了便宜,用很少的钱便租下了一套100多平米的简装房。
住进去的第一晚,苏美菁就发现整幢楼都黑着灯,没有人气,夜晚静得让人毛骨悚然。只有她的窗户亮着灯,她觉得实在太招人注意,赶紧熄了灯。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看着窗外那些没有生命、黑压压的新楼,她想起恐怖片里的镜头,怎么也睡不着。
这样一座没有人烟、哄抢哄卖的 “鬼城”,连保安人员也没有配备。苏美菁摸黑洗了个澡,本想关紧门不出去,可她突然想起楼下还停着那辆崭新的雅玛哈摩托车呢,那车可值不少钱。而且苏美菁临上楼时因天黑害怕走得急,把一摞资料落在车筐内。
资料里有许多数据,明天开会就得用,苏美菁顾不得害怕了,深吸口气往下冲。黑洞洞的楼下,投映着高楼、树木的影子,像变形的恶鬼。她快步跑过去一瞧,摩托车还在,可车筐内的资料却没了。谁会拿它呢?对于外人来说那堆纸一文不值。
明亮的月光下,不远处的拐角处折射出一个长长的影子,正鬼鬼祟祟地躲着向她这边张望。苏美菁两腿发虚,心里一惊:这人是谁?自己的资料是不是他拿的?仔细看自己的摩托车,明显被人移了位置,一定是有人想动手脚,还未得手苏美菁就下来了。
在这座 “鬼城”里,自己一个弱女子,万一来个坏人,只怕喊破嗓子都没人来救。苏美菁越想越怕,后背发凉,连惊叫都不敢,飞快地跑上了楼。延时灯一层层亮起来,暴露着她的位置,苏美菁往上跑的时候,总感觉后面有人在追。
待她惊魂未定地跑上楼,已出了一身汗。苏美菁确定关好房门后,还是忍不住想看看楼下拐角那人影到底想干什么。她做贼似地从窗帘处伸出脑袋,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苏美菁稍稍平静下来,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不知道漫长的下半夜还会发生什么。
那黑影万一还来怎么办?他偷不到摩托车肯定不会罢休。苏美菁又摸到了窗帘后面,月光更明亮了,她看到有个人影向她这边一点点移动,然后跑到自己的楼下了,不禁吓得捂住了嘴。
苏美菁瞪大眼睛,屏住呼吸,终于看到那黑影露出庐山真面目:天哪!那居然是个鬼,它没有头,没有四肢,就是一团慢慢移动的黑影。
真遇到鬼了!整幢楼就住着她苏美菁一个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苏美菁由于过度惊吓而感到内急,但压根不敢上厕所,万一从马桶里冒出一张鬼脸怎么办?
外面的风都静止了,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苏美菁竖起耳朵,听到楼梯处有轻微的响动。是那鬼上来了吗?它一定是闻到她这里的人味,上来索食来了。苏美菁内急得更厉害了,但她宁可尿裤子,也不敢挪动一步。实际上她已经两腿发软,吓得动弹不了了。
脚步声一步步向上移动,在苏美菁门口停住了。安静了一会,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它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怎么办?这鬼会吸她的血,还是招她的魂?
苏美菁突然想起鬼是怕鸡血的,她正好属鸡,不管鬼怕的鸡是真正的鸡还是属相的鸡,她使劲往手指上一咬,想咬出血来冲邪。可是咬得苏美菁青筋直冒痛得咬牙,也没破点皮。电视电影上,不是轻轻一咬手就破了,就可以写血书的吗?看来都是骗人的。
叩门声还在响,咚咚咚,声音如催命。苏美菁慌了神,冲进厨房想拿刀,可黑灯瞎火的哪看得到刀在哪。她又急着找其他可以防身的工具,慌乱中 “咚”的一声碰倒了凳子,苏美菁摔倒在地,手生生地痛,湿乎乎的像流出了血。
这时,叩门声突然停住了,脚步细碎往下急急而去,之后恢复了长时间的安静。
苏美菁跌坐在地,想放声大哭,可她不敢;想找人把她接出去,可人生地不熟她不知找谁。她暗暗打定主意,明天说什么也要搬出这 “鬼城”,就算去和一群打工妹挤鸽子笼她也愿意,条件再差也总比这里好。
这幢楼的主人大多是搞房产投机的,正是他们搞得城市房价只涨不跌,害得穷人买不起房子,祖孙三代成房奴。据说就是有人因为买不起房子自杀的,情侣夫妻因此分手的就更多了。这帮投机商是黑了心的,所以有鬼在这里盘旋。
失眠、窥视、害怕,苏美菁折腾了几个小时,身心都透支了。她想自己又不是黑心房产商,只是贪小便宜租房的,鬼应该不会再来找她,要不它刚才怎么不破门而入呢?坚硬的铁门怎能拦住它呢?再说她现在手上还有血,鬼一定是害怕了。
苏美菁迷迷糊糊地又想:世上哪会有鬼?自己一定是神经过敏。可刚才在楼下那黑乎乎一团没头没手的东西,不是鬼又是什么?要真是鬼,为什么又会有人的脚步声,它应该飞上来才对……胡思乱想中,苏美菁陷入了睡梦。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苏美菁惊醒了,外面有一群的鬼,哦,那不是鬼,分明是人的声音。她听到有人说:“找锁匠来破门”,“安排人在窗下守着”,她还听到有个女人说 “苏美菁”如何如何。
他们怎么会认识自己?怎么会来这么多人?苏美菁跳起来冲到门口,窥视孔外亮着灯,外面站着好几个穿警服的人,是几个活生生的警察。苏美菁见到了救星,她打开门,倒把门外的人惊呆了。
“原来你没死啊!”“原来你还在啊?”“小姐,你这叫谎报警情,你要负法律责任的。”……
门外乱哄哄的闹成一团,“鬼城”之夜从来没这么喧嚣过。弄清情况之后,那些人和警察总算走了,只留下了小娥——苏美菁的新同事,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子。
小娥一捅苏美菁:“你这叫啥事嘛?我还以为你被坏人害了呢。”
原来,苏美菁初来乍到,公司没几个人认识她。小娥正好也租在这幢楼上,发现苏美菁摩托车上的文件,怕半夜下雨就帮她收了起来,并通过经理要到苏美菁的电话和所住门牌号。她第一次打电话时苏美菁正在洗澡,洗澡时也没敢开灯。第二次又给她打电话,苏美菁正往楼下赶。第三次打电话时,苏美菁的手机自动定时关机了。楼下的小娥躲在角落里,没认出下楼看车的苏美菁,再加上联系不上,她怀疑苏美菁出了事。后来又大着胆子出来探视,因为害怕,她把一件黑色风衣罩在头上装鬼,以吓跑坏人。听到苏美菁在里面的动静,她确定苏美菁 “遇害”,在里面的是匪徒,于是报了警。
原来是场虚惊,苏美菁长长地出一口气,回捅下小娥:“原来你也住在这,我怎么没见有亮灯的窗户啊?”“我哪敢啊?这里叫鬼城,整幢楼就我们两个人。”
为了壮胆,相互有个照应,两个女孩搬到了一起,但晚上依然不敢开灯。
后来小区窗户亮的灯慢慢多了,一是租房的人多了,二是政府出台政策,新房没人住要追究房主的投机责任。
伴随着一盏盏亮起的灯,一个个住进的人家, “鬼城”总算变回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