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995年，发生了一件轰动全镇的事情。

因为一个不足一千人口的小村子同年出了俩名牌大学生，还都考到了北京，一个被人民大学录取，一个被北师大录取。

在那个年代，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尤其在教育落后的农村。

考到人民大学的是张建国家的儿子是张树文，考到北师大的是林有财家的女儿林明玉。

这两家自从收到孩子的通知书后，每天道喜的就络绎不绝，因为这，还各自摆了几桌席。

村委会还给每家发了500元助学费。

因为孩子都去北京读书，两家人商量着让孩子一起去，到那也好有个照应，互相打听带什么东西，关系热络了不少。

送走孩子后，本来没什么交往的两家居然开始了走动，今天张家给林家送点自己家煮的鲜玉米，后天林家给张家送点地里新刨的红薯，走在路上都一副威风凛凛的气势。

只不过，这交好的关系没有持续多久，就被邻居一句无意的话给打破了。

因为有个多嘴的大妈说了一句，“关系这么好，还不如将来做亲家！”

“将来的事情还不知道咋样呢，现在聊这个还早。” 张树文的妈妈打太极。

“做什么亲家，将来树文毕业后那姑娘不是尽着挑，再找个穷哈哈的姑娘有啥子出息！”张建国中午喝了点酒，这会儿酒劲儿还没醒。

也不知道这话怎么就传到了林家那边，林有财媳妇挖苦：“他们还以为自己儿子是个宝啊，我们家还看不上呢。”

就这样，一来一往的两家就冷了下来，门不串了，路上见到连话都不说了，还互相暗戳戳的捅刀子。

关键是，两家子的较劲直接把战火延伸到了张树文和林明玉身上。

2

张树文和林明玉是有些暧昧的。

当年村子里考上高中的没几个，每次都是结伴去县城上学，正值青春年少，俩人又是成绩佼佼者，互相暗生情愫也不奇怪。

去上大学后，俩人也是经常去对方学校玩，一起逛逛校园，吃个饭什么的，偶尔去个免费的景点。

都是穷苦孩子出身，俩人出行倒是默契得很，水和食物向来都是自己带，从来不在景点买，在北京呆了一年多了，也从来没坐过出租车。

偶尔遇到人多的时候，张树文也会拉一下林明玉的手，搂一下她的腰，以防别人撞到她，只是到了人少的地方，张树文就会迅速抽回自己的手，规规矩矩的。

大学里有钱人很多，特别是北京这种地方，好多学生家里非富即贵，张树文和林明玉很自卑，他们没有钱去参加同学们的聚会，去买商场品牌的衣服，俩人在一起玩，没有心理负担，更多的也是一种互相取暖。

林明玉是喜欢张树文的，她觉得两个人知根知底，相处也都比较开心，将来毕业后在北京工作结婚挺好的。

但是林明玉不知道张树文的想法，看张树文平时的表现，应该也是喜欢着自己的吧，否则为什么老和自己一起玩呢，还是仅仅老乡之间的情谊呢？

其实张树文对林明玉又何尝不喜欢，只是自己一穷二白，加上有些生性自卑害羞，这事也就一直没开口。

俩人就这样不咸不淡地处着，直到寒假回家。

3

俩人一起回得老家，还约好了过年期间互相串门。

只是一回到家，就被各自家长叮嘱少和对方来往。

“树文，我跟你说，好不容易考上了好大学，是要光宗耀祖的，等你毕业后找个好工作，什么样的好姑娘找不到，怎么也得找个城市里的，家里能帮上你的，事业对你有帮助的。”张树文的母亲每天都在他耳边给他洗脑，生怕自己的宝贝儿子被林明玉给拐跑了。

这边，林明玉家里也在叮嘱。

“明玉，张家狗眼看人低，你啊，少和那个树文来往，别被他带坏了，将来不好找婆家了。”

在父母的碎碎念中，张树文和林明玉大致知道了，为什么两家成为这样的关系，在张家眼里，林家是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而在林家眼里，张家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户。

过年期间自然没有互相串门，过完年上学的时候，俩人也默契地没有一起走。

开学后，张树文开始找兼职挣钱，而林明玉在被张树文拒绝过一次邀约后，一心扑在了学习上，俩人再也没有出去玩过。

张树文不是没想过找林明玉，只是想起母亲的话，他有些退缩了，自己十年寒窗苦读，真的再要找一个穷苦人家出身的女孩吗？

就这样，张树文和林明玉渐行渐远了。

在接下来的大学生活中，张树文和林明玉各自生活和学习，再也没有了交集，寒暑假回家也再没有联系。

毕业后，张树文进了一所大国企，而林明玉则去了一家中学教书，两人都留在了北京。

4

毕业不到一年，张树文就找了个北京当地的女孩结婚，听说是单位里面某个领导的孩子。

很快，他就带着女孩儿回村里了。

“这女孩看着也不像大城市的啊，黑黑瘦瘦的，光看外表还真配不上树文呢！”

“你知道什么，这女孩家里好几套房子呢，你以为树文那小子是肯吃亏的啊！”

两个妇女边嗑瓜子边议论。

张树文结婚那天，村子里来的人尤其多，大多数都是好奇这北京媳妇的。

林明玉也听说张树文结婚了，心里有些失落，但又有些释然，想起两个人曾经的过往，总觉得像是一场梦。

“明玉，你一定得找个有钱人，你没看到张家那趾高气昂的样子，不就是找了个北京媳妇吗，你也找个北京男人回来。”林明玉的母亲在电话里咬牙切齿地说。

林明玉转过年来也结了婚，只不过对方不是北京人，也不是有钱人，父母只是临市普通的工薪阶层，搬出全部家底才给林明玉两口子在通州买了套很小的房子。

“女孩啊，读书好不如嫁的好，你看林家那姑娘，当年考上大学那个风光，现在不也就嫁了个普通人吗，还不如咱们村翠芽呢。”

“可不是，这男孩和女孩就是不一样，你看张家那小子就跨龙门了。”

村子里议论纷纷，他们口中的翠芽长得漂亮，嫁了个开厂子的暴发户，整天穿金戴银，弄得村里面的女人们很是羡慕。

“说到翠芽，我上次看她胳膊上一片淤青，也不知道是不是爷们打的，听说爷们暴躁得很呢。”

林明玉的母亲听到这些声音，自己绕道走了过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女婿对闺女好不好。

5

时间荏苒，转眼十多年过去了，网络兴起，高楼大厦越来越多，人民的生活也越来越好。

林明玉把孩子送到了特长班，就赶往了一家大酒店，今天，有个学生家长在这请客，林明玉很少参加这种场合，但有时候也不得不应付。

一进包厢，孩子家长就热情得迎了过来。

“明玉？”孩子妈妈还没说话，就听到孩子爸爸喊了一声。

林明玉眼神一转，发现了一脸惊讶的张树文。

接下来最高兴的就属孩子妈妈了，发现林明玉和张树文是老乡，她对林明玉更热情了。

除了林明玉这个班主任外，还有其他几个主科老师，大家吃吃喝喝的倒也热闹，席间张树文和林明玉有过几次眼神交流，但是两人的话并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孩子妈妈说话。

忽然一声惊呼，大家都吓了一跳，一看原来是张树文给大家倒水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自己媳妇。

“怎么回事啊你，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要你干什么用，你是故意的吧？有毛病！”孩子妈妈的吼声一连串的蹦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对，你手没事吧？”张树文一边忙不迭道歉，一边想去摸一下自己媳妇的手。

可是张树文媳妇并不领情，一脸嫌弃地打掉了张树文的手，顺便冷冷地瞥了张树文一眼。

张树文只好一脸尴尬地坐下。

林明玉和其他老师也都反应过来了，赶紧打圆场。

“他就这样，什么都做不好，让大家见笑了，咱们接着吃。”张树文媳妇也意识到刚才有些破坏气氛了。

“我听说孩子爸爸是个经理呢，人家做大事的，你这大材小用啦！”有老师打趣。

“哼，经理不也是我们家给他谋来的。”

“我去看看菜有没有好，你们先吃着。”张树文听到妻子的话，脸色涨红，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林明玉看到张树文媳妇一脸的不屑，心里有些刺痛。

6

过了些日子，学校开家长会，张树文在参加完家长会后，提出和林明玉单独说几句话。

俩人来到学校一个僻静的角落。

“明玉，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问完后张树文自嘲地笑了笑：“看你脸色状态还是不错的，气质也越来越好，不像我……”

林明玉想说还不是你自找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对啊，这是我咎由自取，谁让我嫌贫爱富呢。”

“我现在确实有钱了，想买啥买啥，可是心里却越来越空虚，有时候就在想，这真的是我想要过的生活吗？或许当年我的选择是错的。”张树文自顾自地说道。

“生活都是有苦有乐，别想那么多了，你现在的生活是很多人都羡慕的。”林明玉看着张树文低落的状态，不知道怎么安慰。

“什么事都是有代价的，我却不知道代价是这么沉重，我现在表面光鲜，其实生活一塌糊涂，如果能重来，我绝对不会这样选了，当时咱俩要成了说不定我今天就不会这样了。”张树文心里满是懊悔。

“人生没有重来，好好珍惜当下吧。”林明玉不想和张树文多说了，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后来，张树文又几次尝试约林明玉出去吃饭，都被林明玉拒绝了。

想到当年，林明玉偶尔也感觉有遗憾，她的生活不是完美的，婚姻里多的是鸡毛蒜皮，不过林明玉从来没有想过要采取什么举动，比如和张树文出去私会。

她不知道如果自己去了会怎样，她只知道目前自己还是想从内部去解决问题，而不是向外逃避。

有时候选择了一个人就是选择了一种生活，林明玉从来就不是个好高骛远的人，当年也有和有钱人结婚的机会，不过林明玉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她担心自己处理不好生活中的那些不平衡。

对于学习和工作，她可以选择困难模式。

但是对于婚姻，她不想。

7

后来，林明玉再也没见过张树文。

她的丈夫一直觉得自己高攀了她，对她十年如一日的好，家里虽然不是特别有钱，但小富即安。

而且，林明玉永远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工作十分努力，如今已经在学校做了教导主任，是下一任副校长的备选。

她的事业和婚姻都美满，未来也是荡荡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