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高考之后,杨桃总觉得父母和哥哥在计划着对自己做些什么。
但她找不到什么证据。
要说家里人态度的变化,还是挺明显的。
杨桃她妈乔三姐对她的态度比起以前好了一些。
以前杨桃晚上回家晚了,可能连剩饭都没了,只有一堆脏碗留给她洗,洗了碗还要去喂猪。
但是现在,她回来晚了,厨房里会有给她留的饭。
比如今晚,厨房里便留了一碗面条,面条已经凉掉结块了,而且盐放多了有点咸,但对累了一天已饥肠辘辘的杨桃来说,也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杨桃吃饭的时候,特意留了心眼听她妈乔三姐说话。
乔三姐在后院骂那只母猪。
乔三姐骂人是十分厉害的,花样百出。
不过今天,她骂着骂着居然说出了“再不生仔就把你卖了给杨桃凑学费”这样的话。
听到这句,杨桃心里咯噔了一下。
杨桃很清楚,在乔三姐眼里,那头母猪比女儿重要多了。
毕竟乔三姐当年可是干过为了给娘家弟弟凑彩礼宁愿卖掉女儿也不卖母猪那样的事。
杨桃知道,乔三姐是绝对不会为了自己上学把母猪卖掉的。
杨桃猜测,乔三姐在通过这句话在表达着什么。
不安感,又加剧了。
2
杨桃到秋天就满19岁了,半个月之前,她不负众望拿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杨桃考上了南方的一所985大学南门大学(为避免某些敏感,本故事和以前的故事一样,所有的大学和城市都会用化名),南门大学在国内排名前十,是女生们提起都会哇的一声喊出赞美的那种,位于风景如画的南城,校区临海而建,宿舍楼可枕着海的声音入眠。
杨桃生在内陆的农村,却对海有一种迷之执着。
对她来说,这是她最理想的大学。
对于普通家庭来说,女儿考上这么好的大学,怎么不得欣喜若狂?
但杨家不一样。
高考前--或者是更早一点她考上重点高中的时候,父母就已经说了,不管她成绩多好,他们都没钱供她上学。
他们说到做到,整个高中都没给过她一分钱,杨桃是依靠助学贷款,以及好心的老师与同学的帮助读完了高中的。
不管父母如何,这个大学,杨桃是铁了心要上的。
所以整个暑假她都很忙,每天早出晚归去集市上做点小生意赚钱。
她要拼命地给自己攒学费--她知道攒不够,她打算到学校卖个惨先欠着然后申请助学贷款。
但即使是这样,她也要先挣点路费和生活费。
吃完饭后,简单洗了洗躺到床上,杨桃左思右想,还是觉得那股不安加剧了,心口都突突作跳。
躺不下去了,杨桃悄悄从家里出来,跑到村头小超市给柳晓絮打了个电话:
“我的录取通知书还在吧?没出什么意外吧?”
3
柳晓絮是杨桃的同学,家在镇上,父母都是干部,独生子女,人十分可爱善良,和杨桃初中高中都同班同桌,杨桃缺吃少穿的什么费用都交不起,杨晓絮出钱出力真的帮了她不少。
录取通知书下来后,杨桃怕她妈搞破坏,也没拿回家,就拜托柳晓絮帮忙藏着呢。
“刚看了。好好的呢。桃儿,是你妈又说了什么了吗?”
“没什么。还在就好。”
得到柳晓絮的肯定答复后,杨桃吊着的心,稍稍松了一些。
悄悄回到家里,杨桃又屏息站在父母门外听了一会儿墙角,除了她父母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并无其他。
提心吊胆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杨桃起晚了。乔三姐居然还在厨房里给她留了早饭,碗里还卧了个鸡蛋。
杨桃简直有点受宠若惊了。
要知道杨桃从小到大真的在她妈那里得到的待遇是:
穿捡来的衣服,吃剩饭,被打骂干家务和农活,被从学校课堂拉走不许她上学。
不过,到底是亲生妈,最近乔三姐又表达出了她考上大学有出息了她很高兴的意思,所以,这碗看似善意的面和此前每晚回来吃了都没事的面一样,让杨桃放松了警惕,没往事出反常必有妖的方面想。
那天是集市日,吃完早饭杨桃没有再耽搁,骑上自行车就上了集。
杨桃的打算是能多挣一分是一分,总不能什么都向柳晓絮借,柳晓絮家也并不是富户。
杨桃实在是太想上大学了。
只有上学,才能摆脱她现在的困境。
那天摆地摊,杨桃走了一点狗屎运似的,生意一直很好。
大概因为赚钱顺利,杨桃就有点儿放松了警惕,回到家里看到灶上那碗留给她的面条的时候,根本没看出来那碗加了“料”的面和以往的面有什么不同。
4
杨桃要攒起每一分钱,中午她就吃了两个从家里带去的馒头,所以尽管那碗面条的味儿似乎有点儿怪,她还是吃完了。
饭后杨桃去洗了个澡,洗澡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的头有点晕得厉害,摸了摸额头,似有些烫。
想着也许是生病了?
回到房间里晕睡过去之后,杨桃还有一点点意识的:
她这是怎么了?
谁能想到自己的亲娘会给自己的饭里下迷药呢?
杨桃想不到。
她更想不到,这都二十一世纪了,乔三姐居然还干得出给自己亲生女儿下药送给丧妻老鳏夫给儿子换亲娶媳妇的事。
家里不只有乔三姐。
还有她爸呢。
她哥呢。
但很快,杨桃彻底地认识到了自己的天真。
乔三姐一个农村妇女,百草枯毒鼠强可能找得到,让姑娘浑身没力气还心头发热想找男人的怪药她怎么找得到?
后来杨桃仔细地想了想,杨健和那些小流氓混在一起,这样阴损的药,没准儿就能拿得到。
事实也证明了她的猜想:
乔三姐给她换衣服的时候,杨健在外面催:
“快快快,晚了药就没效了。”
“不是说能睡一晚上吗?”
“她从小就不一样,万一这药对她的药效也不一样呢!夜长梦多,快!”
杨健别的不行,歪心眼儿是特别足的。
“爸,……爸……救救我……我是……我是你女儿呀。”
杨桃很聪明,她知道自己说不动乔三姐和杨健,她选择了向父亲求救。
她能听到父亲就在大屋里抽水烟的咳嗽声。
5
但直到杨桃被杨健和乔三姐抬上了三轮车,父亲都没出来。
她的亲生哥哥给她找药,她的亲生母亲给她下药,她的亲生父亲知道并看着这一切发生而选择了默许。
认识到了这个事实后,杨桃并没有放弃,她放弃了父亲开始求乔三姐和杨健:
“妈,妈,我考上大学了……我以后会赚钱给你的,你不要这样做……”
乔三姐和杨健无动于衷,电动三轮车发动了。
杨桃还不知道他们具体要将自己送到哪儿去,总归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她哭求着,还用尽了自己能用的力气呼救。
但那药实在是厉害,她的声音并不大,而且,她家的三轮车很老旧,声音比拖拉机还响,她又被乔三姐按在厚实的塑料车蓬里,声音根本传不出去。
杨桃不喜欢哭的,但她终于还是哭了。
因为乔三姐的无动于衷,因为杨健开三轮忽然加快的速度。
她考上了大学了呀。
等她毕业,是能改变自己的人生,是能孝敬父母,甚至能帮助兄长的呀。
杨桃心里很后悔,后悔自己高估了血缘的重要性。
不,是她高估了乔三姐和杨健的人性。
中途他们见她还能说话,又给她灌了一点剩下的药粉兑的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桃迷迷糊糊又恢复了一点意识的时候,她已经在一张床上了。
她听到乔三姐在屋外面和那人交涉钱的事,那人是一个粗哑的水烟嗓,听着和她爸差不多的沙哑苍老。
他要她的身份证,乔三姐说:“忘带了。她不还在我家户口本上呢,跑不了的。你先把人给办了,生米煮成熟饭,如果怀了孩子,还怕她跑吗?”
6
乔三姐!你不配做我妈!
杨桃想狠狠地吼出这句话,但是,她动不了,也出不了声,她拼尽全力,挣扎的幅度却很小。
她在屋里极尽愤怒,外头的乔三姐甚至还嘱咐了那男人一句:
“她从小性子就比我大妮烈,你最好绑上她的手脚再行事。”
那人果然进来之后便取了绳索捆她的手脚,杨桃拼命地挣扎了,但在药物的作用下,她的挣扎约等于无。
那人是个中等身材的老男人,穿了一件有点旧的灰蓝文化衫,皮肤很黑,手脚粗糙,力气很大,杨桃在迷蒙中看了一眼他脸上苍老的皱纹,确实是与她爸差不多的年纪。
杨桃在心里骂乔三姐丧心病狂,却无力阻止那老男人捆绑她的动作。
老男人终于将她捆好后,站在床边眼神晦暗不明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乎在忍耐什么,忍了忍,粗喘了一声,扑过来迫不及待地开始扯她的衣服!
杨桃想用力地咬自己的舌尖好让自己清醒有力气,但牙齿似乎也用不上力气,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说话,但她努力地让自己冷静地谈判:
“不要,不要这样对我。你给……给了我妈多少钱,我以后还给你,双倍还给你!我很聪明,我考上了名牌大学,我以后会……会挣钱的。我给你写……写欠条,你不能这样,你这样是犯法的……要坐牢的……”
老男人听到了她的话,只愣了一会儿,又继续了。
杨桃正绝望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门外有声音:
“爸。”
杨桃眼睛一亮,觉得自己可能有救了。
老男人的动作也停住了,但让杨桃万万没想到的是,那老男人起身去开门,却没有走出去,而是将门外的人拉进来后又关上了门,这还不是最让杨桃绝望的,最让杨桃绝望的是,那老男人拉进来的是一个面目痴傻的少年,他让少年坐在一旁,哄了一句:
“这是给你说的媳妇,爸教你怎么用女人,你乖乖看着。”
杨桃目眦欲裂,用力咬破了嘴唇想让自己清醒:
“你……你们……你们在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