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阿良说他堂弟要从金边回来,他打电话的时候热情洋溢:“金城啊,哪天到?”
金城,是她熟烂于心的一个名字。
不会这么巧吧?
她先是问:“结婚两年了,怎么从没听你提过有个在金边的堂弟?”
“他去那边有七八年了,堂叔家离得远,平时也不怎么联系,要不是他突然回来,我都想不起来。”彼时阿良刚洗了澡,正抱着二宝在床上逗弄。
“怎么去那边那么久,都不回来?”她问得漫不经心,一边整理沙发上他换下来的衣物。
“自己做生意赔了钱,那时候年轻,什么都不怕,贷款也有,朋友也借,最后赔得一无所有。银行,亲戚朋友天天找,一身的账,不去躲债怎么生活?”
“那现在怎么回来了?”
“说是这两年在那里混得不错,该还的都还了,想家,想回来发展。”
阿宁抱着换洗衣物转身进了卫生间。她的脸色一定不好看,她不想被阿良发现异样,强自镇定着:“他多高?人长得咋样?”
“一般人吧,个子可是真比我高,要一米八多,对了他当过兵。”
她缓缓靠在墙上。
02
阿宁和金城相识在一个功德群里。
大家每天通过微信捐一元钱给寺庙。或买心安,或求庇佑。多数人都带着虔诚的心,希望用最小的付出,得到人生中最大的圆满。
大家都说不清寺庙具体的位置,也没多少人真的去过,不过是我通过你,你通过他,朋友的朋友、亲戚的亲戚、同事的同事七转八折的关系聚到了一起。
早课时间,师傅在里边诵经,他们有时间的也跟着做早课,一些信徒会转发一些佛门故事。鸡汤类的,明事理的,大家偶有几句交流,也不过是说说自己的感悟。
他意外注意到她,是她在群里发了一首自己翻唱的歌——王菲版的“心经”。
凌晨两点的宿舍里,有老式空调断断续续的杂音。她的声音带着轻柔的沙哑,有别于王菲的空灵,平添的是沧桑。
他通过那个录歌平台翻到了她的主页。他喜欢她的声音,像翻到宝藏一样,一首一首顺序播放。
那个时候,她在生活的最低谷。他为了生计和躲避债务来到柬埔寨,在金边的赌场做最背光的营生。
那里的太阳很大,人们的皮肤很黑,空气里都有海水的味道,一年四季只有夏天。
她家里有个生病的孩子,胎里带的心脏有问题。前夫和她四处求医,发现确实是个无底洞的时候毅然决然的抛弃了她们。她只能把孩子扔给老人,自己在江浙的一个小镇夜场“讨生活”。
她每天喝了酒都在心里咒骂,咒骂前夫的狠心;咒骂孩子是拖累;咒骂自己父母的偏心。每天拿着客人给的小费都恶狠狠的想,明天休息一天,去买衣服;去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消遣;去吃顿好料理,人这辈子先要对得起自己。
转天宿醉后的午后醒来时,总有半分钟的愣神。然后是洗漱,上妆。
有时候女儿会打电话给她,声音小猫一样。说得最多的始终是那句话: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
她总是应付,下周,下个月,过年,夏天…………最后说:我也想回去呀,可是你治病要钱,以后手术要钱,吃饭要钱,上学还要钱,你以为我容易吗。
03
他一直想找机会认识她。直到那天群里有人问哪里的寺庙灵验。她说舟山。他就艾特她问,江浙人?
她回了句:人在江浙,他顺理成章的添加了她微信。就此聊了起来。他说他连夜听完她所有的歌。她一怔,心底有些湿。
他的工作时间是上午的十一点到夜里的十一点,期间手机上交。她的工作时间是下午的五点到凌晨两点左右。其余时间都在睡觉或者是醉酒中。
有时候她醒了看到他上班前发的信息,她信手回复,再等他的回音就要到十一点之后了。而他回复的时候,又恰巧是夜场正忙的时候。
这使他们的交流变得有空白,又有企盼。
没几天,他就猜到了她的职业。她承认了。她和他聊天开始变得吊儿郎当。
那些夜半,她总是半醉着,他说:早点回家呀。她开玩笑:你来接我呀。他说:少喝酒。她就在手机的这端轻轻哼唱。
唱完了两人都笑。
04
一天夜里,她状态不好,没有去上班。他的信息这时候发来,她突然想跟他倾诉。
她从下午孩子给她打电话说起。
一瓶芬达三块钱,孩子说姥姥只买了一瓶。阿宁哥哥的儿子在,他一个人喝光了,她女儿只能看着。最后姥姥拿空了的瓶子给她倒水喝,姥姥说那水也有芬达味儿,瓶盖上也有芬达味儿。孩子说,妈妈,等你回来,可不可以给我买一瓶芬达?
阿宁对金城说:孩子问了我两遍,我没说话,我给哥哥嫂嫂的钱,何止一百个三块;何止一千个三块;何止一万个三块,可是我的孩子在那里只能舔瓶盖。
他听她哽咽的哭泣,安慰着她。等她静下来,他声音也哑了,他说出国时,他是想去见一下儿子的,他给前妻打电话,前妻冷淡果断:别打来了,现在你见孩子能做什么,能给他什么,无非平添孩子的困扰,我们现在生活平静,不希望你再打扰,真有心,早点解决债务,多给孩子存点钱,让他以后的路平稳点。
那个窘迫的雨夜,他是红着眼睛走的。
她说那些客人,进来的时候都人模人样的,喝几杯酒就开始不规矩。这种营生,给钱的就算好人。还有更多,仗着两三分眼缘,直接发信息过来,让她过去某个包间敬酒,一圈喝下来,人都不清醒了,一毛钱都收不到。她说:我想回家,可是我没有家。
他冲动的从微信转了三千块给她。他说:都能过去,好好的。我陪你。
长时间的哭泣,让她的脑子有点空。她收下钱,窝在沙发上,一时间有点不相信这份真情的真实。
她希望这种发懵的时间长一点,可以晚一点去面对那乱糟糟的人生。
05
聊久了,阿宁渐渐得知金城干的事也不光明。
他说,再做一阵子,等自己情况好点了,会换的。
他和她更愿意说以后,比如两个人带着女儿一起生活,他努力挣钱,她操持家务。他说他的家乡有很多小溪,他可以带着孩子和她一起去捉小鱼小虾,让她在水边敞开嗓子唱歌。
隔着网络,她安静地听着,憧憬着。
隔几日,他讲本地人对他们不友善,食堂的午餐里经常能吃到烟头。他说柬埔寨会有突如其来的大雨,他经常因为水土不服,皮肤瘙痒,就医也不方便。所有的不如意概括到最后都是,回国再说吧。可是他们都知道回国遥遥无期。
她的境况也不好,孩子的手术费没有凑齐,哥嫂又提出让她转两万,做个小生意。生活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叹气说,要是有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肯为我女儿出钱,我也跟了。
他沉默了一下,说一辈子长呢,人能不走歪了,就要坚持走正路。
她想问你呢?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人在绝境时想要走正路,真的好难。
06
她知道他最喜欢吃的菜是帝王菜;他最喜欢的歌手是许巍;他爱喝白茶;他的口头禅是“其实也没什么”。
他喜欢用这句话来为自己做总结。他说他有一米八高,皮肤黑。他们会在手机上发早安吻和晚安吻。
某种程度上,他们和情侣没什么区别,他们甚至做过一次。怎么开始的她已记不清楚,好像都喝了点酒,她只记得他沉闷的急促的呼吸。他发微信叫她老婆,坚持让她叫自己老公。
她听他最后长长舒了口气,他第一次笑得像个孩子。
她抱着枕头趴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也哧哧地笑。
这天聊完天后,他突然顺着她的手机号给她的支付宝上转了两万块。他说:慢慢来,我陪你赚钱,把孩子的病看好。
她吓了一跳,问,这算什么?
他说,我没别的意思,你是我的阳光。
两万块,在哪里都足够找乐子了。他本不用浪费她身上。他是真的想对她好。也真的信了这虚无飘渺。
她感动得发抖,说不行的不行的,我给你退回去。
他像哄小孩子:“要是退回来我就再不理你了。”
她问他图什么,他说那你在我身上花费了那么多时间,你图什么?她正准备说你是在用钱买我的时间吗,他马上又说:“不是做什么事都有所图吧,只是因为冲动,只是因为愿意,不行吗?”
那天以后,她心里便有了依靠。
07
如果时光倒转,她不会和那个同事起冲突吧。
夜场的友谊多和利益相关。她在那个同事的台子上过班,认识了一个姓张的老男人。后来这个老张来的时候开始点她上班,同事心里不平衡,找岔跟她起冲突,最后为一件小事争起来,那女人甩她一个清脆的耳光:“别以为装可怜别人就活该同情你!大家都不容易,我的客户你凭什么说抢就抢!”
她知道没什么好反驳的,她只为挣到钱。领班过来,问了原因,说和气生财,大家都不要惹事。
人群很快散了,她滑坐到地上,拿起手机,颤抖着手发信息给他,她说:金城,我什么时候能熬得完。
她还没等来他的回复,那天她在的房间里客人的手表丢了。店里不愿意报警,承诺五天内给客人满意的答复。
经理不许她们几个回去,没收了她们的手机,搜了她们的住所。领班、经理和一些不认识的人,一遍遍叫她们出来盘问。反反复复一无所获。五天后领班通知她们领东西的同时解聘了她们几个。
领班说:店里已经把表钱赔给客人了,不外乎就是你们几个当中的某些人,赖是赖不掉的。
她拿着东西回到住处。第一件事给手机充电。除了金城的询问,密密麻麻还有家里的电话。
她拨过去,妈妈说孩子病得厉害,在医院里,让她赶紧回来。她忘了怎么挂的电话,怎么买的票。到火车上才想到要给金城发个信息。
她发信息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一边打字,一边掉眼泪。是他的上班时间,他没回复。
08
回家后才知道,母亲带女儿和哥哥的儿子一起去赶集。大集上女儿看一个人的身影很像她爸爸,坚持要过去看看,母亲不许,孩子就自己跑了过去。
母亲以为跑不远,也觉得孩子看到认错人,很快就会回来。没想到那个人上了汽车,女儿在后边追了好久。是路人看到倒在地上的孩子,送进的医院。
她还是没赶上看女儿最后一眼。她买了她想喝的芬达,想看的故事书,想要的玩偶。她隔着纯白的单子站在她面前。一点点的摸,却不敢掀开。
她跪在医院的病床边,摸索着握住她的小手,隔着床单,那样凉,那样枯。
她说你想要什么,妈妈都给你,我不用再攒钱了,我每天都陪你好不好?
她轻轻叫她的名字,叫了很多遍,可是她再也不愿意和她说: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村子里的人说,未成年的孩子,是不能进坟的。哥哥说,打电话通知她爸爸吧,活着不管,没了总要给个地方安葬吧。
她突然爆发,第一次歇斯底里地喊:“不要打电话!不要你们管!不需要你们,谁都不用……我谁都不用!”
她抱着女儿,心痛得失去知觉。
09
她给女儿选择了火化,选骨灰盒的时候,她选了一个白玉石的。
母亲在旁边轻声说:那就是个假玉石,好看是好看,但是八千多,多贵呀。
她没说话,还是坚持买了。她想过挣钱买一所大房子,让女儿在里面安心的学习,开心的玩闹。她在心里对女儿说,房子妈妈没有能力买,只有这个小小的匣子了。
她把所有的心里话,都发给金城。她说:金城,最后告别的时候,我才发现她太瘦了,又瘦又小,帮她擦脸的时候我一直哭,还要小心不能让眼泪掉到她身上。我收藏过好多菜单,想着以后做给她吃,只是她吃不到了。
她说:金城,其实有人通知我前夫了,他都没来看女儿最后一眼。是怕花钱么?钱真香,人心真狠。
她说:我最后把女儿葬在了村里的公墓。未成年的孩子不能入祖坟。我选了个公路近的地方,我想总有人走过,有车路过,她就不会觉得孤单,就不会害怕。
她当时还没意识到,他一直没有回复她信息。
直到办完女儿的丧事,她给母亲留了点钱。她算了算,陆陆续续的他给她打了三万多块钱,她说,你看到回个信息,钱我用不到了,你说句话,我转给你,你拿去还账吧。
他依然石沉大海。她终于意识到,他们似乎断了联系。
她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那五天她的杳无音信,让他误会了。可是她又坚信,如果他看到了,是不会忍心不理她的。
她的微信一直没有换,她一直觉得也许他只是不方便,等方便了就会联系她。
她后来辗转了很多地方,都在江浙。她甚至见过他描述的类似的竹林,类似的石板路,类似的小桥,她亲口尝了他提过的很好吃的公婆饼。她曾去舟山许愿,她总期望某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出现,他说,我想给你一个家。
她等了他两年——依然杳无音信。
10
阿良是她在小镇服装店打工时认识的。他用出租车给老板带货,每次出来卸货的都是她,大包大包的搬进店里。阿良说:好几个导购,怎么每次都你搬。
她说:多干点活又没什么。
她上班妆画得很淡,衣着也朴素。阿良拉客常常路过这里,隔着宽大的落地玻璃窗,会不自觉的找寻她的影子。慢慢的开始约她。
聊得多了,她知道他比她大三岁,前妻因病去世,只留下一个女儿。她不爱和他提过去的事儿,只是说有段不好的婚姻,过去了,就愿意忘记了。幸好他也从不多问。
他常常带东西给她,都是细致的小物件,一份特色小笼包,一盅滋补汤,一个午睡可以让颈椎舒服点的颈椎枕……他带她看电影,她只选喜剧。他和她讲女儿想妈妈,她比他先掉眼泪。
她不太爱讲话,对未来也没什么过高的要求,只说,一家人平安,都有事情做就好。
他觉得她傻。有时候也会追问:我第一次约你,你怎么那么痛快就答应了,是不是你也早对我有意思?
她很认真的说:因为你姓金呀。
姓金怎么了?
姓金的人心都好。
他以为她只是哄他,笑得爽朗。
第一次去阿良家,正赶上阿良的女儿不愿意让奶奶给洗头,小鹿一样满屋子乱窜。老人气喘吁吁又无可奈何。
阿宁上去拉住小女孩:“我会梳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公主头,阿姨给你洗好,梳好,你给打个分怎么样?”
孩子在她身边安静下来,坐在那里和她一起分享自己的发绳,然后给她讲自己的妈妈,讲朋友和老师,用她的手机给两个人合影。
阿良母亲对她印象也好,婚事很快定了下来,她知道自己终将和那个梦告别。
她最后发信息给金城,她想说很多话,最后只是说:金城,我要结婚了。
结果一直提示消息发不出去,网络是好的,可消息前面一直挂着个没到达的感叹号。真是奇怪,又不提示被踢,又不提示网络欠佳,怎么会有这样的情况?
结婚没多久,就赶上政府征地,他们的房子刚好地处大学城附近,阿良有心思,贷款买下这栋楼,改成一个只有八九个单间的简单小旅社。
客户基本都是附近大学的学生,收入一直不错,再后来又有了二宝,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认识的人夸阿良好福气,阿宁是标准的旺夫命。
11
阿宁知道世界上真正的巧合不多,可是她也清楚这世界上是有巧合的,不然不会总有人说,世界那么大,世界这么小。
阿良的堂弟居然也叫金城,而且都是江浙人,两个人都因为躲避债务去的金边,出国的时间也差不多,身高都是一米八多……
她试着从婆婆和阿良那里获取更多金城的信息。比如早上帮阿良倒茶的时候,她会不经意的问:“你堂弟爱喝茶么?”阿良说喜欢。她又接着问:“喜欢喝什么茶?白茶么?”阿良被问得莫名其妙。她只说好奇。
婆婆讲的多是一些童年趣事,那时候他们还没进城,都住在乡下。她又忍不住问,那他们会不会去小溪里抓鱼虾?婆婆就笑,会的会的,那时候为这个阿良没少挨打。村里的孩子都野得很,咱们这边就是溪水多。
一个有暖阳的午后,婆婆找出尘封多年的老相册,嘴里喃喃的,你不是好奇阿城么,我记得家里有他们小时候的合影。她一张一张的翻,最后指着一个小男孩说:你看这就是阿城。
照片的背景是一片荷塘,两个少年都摘了荷叶戴在头上遮阳,光着脊梁。她一眼认出了站在右侧的阿良。又看着左边的人,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她觉得眼睛有点涩,她不知道,她猜不到,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金城。
晚上阿良出车回来的时候带了阿宁喜欢吃的麻团。此时女儿在桌旁讲学校一天的趣事。
婆婆抱着二宝,满是喜悦的念叨着:也不能总让他在楼上,你看他小眼睛转悠的,这些地方都不够我们二宝看的对不对。以后奶奶有时间就抱你到楼下来转转。
阿宁熬了鱼胶,装汤的时候,阿良说:堂叔来电话说,人回去了,约了后天,我定了百味小厨。也不要太高档的店,吃着舒服最重要,就咱们两家十几个人。当接风了。
婆婆说:可以,亲戚就是越走动越亲,他回来了,常走动才好。
她不说话,心里还在想那个可能性。又觉得真是他,也没什么,可以把钱还给他。甚至可以多给一点,也算为他创业尽份心力。她想他应该不会轻易在阿良面前透露从前。或者她可以找个机会,单独和他谈一谈。
可是谈什么呢?不要把她的过去告诉阿良?这样说不就否决了他和她过去的感情。
她直觉金城不会坑她。那个在她最难的时候一直陪伴她的人,看到她现在的幸福,应该为她高兴吧。对,他们应该庆幸,他们都走出了人生中最黑暗无光的那段路。可是如果……
要不明天装病,躲开这尴尬的见面吧。可是以后怎么办?
心里又一个声音说,怕什么,其实你们连见过都没有,也许他根本认不出你。又疑惑,自己一定可以认出他么?他又一定能认定是她?
12
站在酒店的门口她一直在想如何开口。他看着阿良和那个身影走近。他说:这肯定是堂嫂,堂嫂好。
只这一句,她内心巨大地失落起来,不是他,不是那个金城。
酒桌上男人们聊的都是赚钱,近况。阿宁给女儿夹菜,提醒她碳酸饮料要少喝,吸收钙质,对身体不好。小姑娘仰脸笑着和奶奶说:我妈妈就是啰嗦。
话题不知道怎么就引申到柬埔寨和澳门的赌场上。阿良的堂弟说,那帮人狠得很。每个人都有好多微信、QQ用来钓鱼,钻进各种群里,平台上找机会。警察一介入,马上撤,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圈钱快得很。坑了好多人。这几年安保力度加大了,捉到就断卡。
阿良问,怎么个断卡?
微信、手机卡、银行卡统统封掉。
封了的微信还有可能再登录么?阿宁忍不住问。
嫂子真逗,封了就封了,还怎么解封,怎么上?
他说那里有许多国内过去的男人,很乱,不但被抓到要负刑事责任,还经常出事,“头天还在一起好好的喝酒,第二天就被人弄死了。”
“为什么……被人弄死?”
“斗殴啊,或者是有人想回国,走之前把他们弄了把钱搞走,他们有钱。”
吃了饭,阿良商量请堂弟去唱歌,阿宁想回去,婆婆抱过二宝说,你难得出去消遣消遣,我给你带孩子,别着急回,放松放松。
她唱了一首王菲版的《心经》,女儿说她唱得好,阿良也说,第一次听你唱歌,没想到唱得这么好。
她心里却全是那个人。怎么能找到他?他的下落到底是什么?她翻开那个好久不曾看得功德群,询问,却没有人知道。而她也不知道他更多的信息。
她呆呆看着那个群,她想无非也就是他讲的那些下场了,被封,被抓,或者,死。
她曾以为他们有牢不可破的联系,如今看来也不过只有这纤纤的一脉。人海茫茫,从此可能真的再无缘相见了。
他的头像仍在那里。微信比QQ好,微信不会下线,头像一直亮着。
他那么丰泽的爱,将一直挂着,像永远不会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