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天刚蒙蒙亮,门铃声突然响起来。
丈夫去开的门,我听见丈夫不快地问:“你来干什么?”
接着我听见一个女人卑微地乞求声:“让我先进去行吗?”
“我家不欢迎你,你走!”丈夫怒气冲冲。
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冲出卧室,接着,我被门口的景象惊呆了。
门口站着一个面容憔悴、头发凌乱的妇人,脚边放着一个简易的行李袋。
妇人看见我,努力挤出一丝微笑,亲切地喊了一声:“可馨。”
我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当初那个不可一世像皇后的婆婆,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
“可馨,妈已经知道错了,我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好好休息了,让我先进去歇一会,喝口水好吗?”婆婆讨好地看着我。
“我们已经脱离母子关系了,你没有资格进我家!”丈夫气急败坏地说。
这时,有早起晨练的老人从我家门口路过,投来狐疑的目光,我拽了拽丈夫的衣角:“有什么事进屋再说吧。”
或许是担忧邻居们的闲话,也或许是不忍心把婆婆拒之门外,丈夫冷哼一声转身进屋。
见丈夫默允,婆婆感激地抹了一下眼泪,弯腰抱起地上的行李袋,小心翼翼进了屋。
我狠狠剜了一眼坐在餐桌旁的丈夫,招呼婆婆在沙发上坐下后,准备去厨房烧水。
我心里忐忑不安着,不知道接下来这娘俩将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我人还没走到厨房,突然听到从客厅传来孩子尖锐的哭声,哪里来的孩子?
我疑惑回身,再次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呆。
婆婆正拉开简易行李袋的拉链,从里面抱出来一个孩子!
短暂的回神后,我和丈夫都冲了过去,丈夫怒不可遏地质问婆婆是谁的孩子。
婆婆尚未干涸的眼眶再次蓄满泪水:“这是你的亲妹妹!六个月了。”
这无疑是一枚惊雷,把我和丈夫的魂魄炸到了天边。
“赶紧烧点水给宝宝冲点奶粉,她一定饿坏了。”婆婆无助地看着我。
那一刻,我真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说实话,自从我第一次见到婆婆,我就知道她不会甘于寂寞,给公公守一辈子寡的。
婆婆注重生活质量,不仅仅表现在物质方面,还在精神层面。
她不像其他同龄人,把自己陷落在油烟中,认命似地等待更年期的到来。
她审美观极好,穿着打扮大气优雅,她兴趣爱好广泛,健身、瑜伽、古筝等都有涉猎,所以从公公去世后,婆婆就不乏追求者。
但她却置之不理,她的原则是,儿子什么时候结婚,她什么再考虑再婚。
其实,我和丈夫都很赞同婆婆再婚,都希望她能找一个情投意合的人共度余生。
可我们万万没有想到,47岁的婆婆,竟然找了一个28岁的小鲜肉。
我和丈夫结婚那天,小鲜肉也参加了,婆婆说是她的健身教练,我们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
婆婆是在我们婚后一个月向我们摊牌的,她说我们也结婚了,她的使命也完成了,接下来,她要为自己的生活打算。
我们本来还为她找到了新的爱情而开心,谁想到竟然是那个健身教练!
但凡是个旁观者都能看出来,小鲜肉并非真心实意待婆婆,他图的是婆婆的钱!
可任我们如何相劝,婆婆铁了心要和小鲜肉处对象。
矛盾的激发是因为丈夫忍无可忍去找小鲜肉理论,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小鲜肉最终满脸鲜血淋漓,看起来伤得不轻。
后来丈夫告诉我,小鲜肉只是鼻孔窜血,被他糊了满脸而已。
可婆婆却炸了,她心疼地跳着脚骂我们,当场扬言要和丈夫脱离母子关系,她的房产,她的一切一切都和我们无关。
真的,当时我们真是伤透了心,其实丈夫伤得比小鲜肉严重,可婆婆已经被爱情蒙蔽了心智,眼里心里只有她的爱情。
婆婆果然干净利落地与我们断绝往来,很快,我便听说婆婆卖掉了老房子,搬去和小鲜肉同居。
之后,小鲜肉怕我们找麻烦,带着婆婆离开了这个城市,具体到哪里我们也没处打听。
冷言冷语从四面八方向我们涌来,那段时间真是心力憔悴。
丈夫心头一直抹不去婆婆离开的痛,他一直觉得婆婆背叛了这个家,认为婆婆是放荡的人。
人都说,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果然不假。
至少,日子表面上渐渐归于平静。
谁想到,距离婆婆离开不到两年,她突然带着孩子回来,而且是以如此狼狈的姿态。
吃饱的小姑子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和丈夫,她不停地挥舞着小胳膊,嘴里发出“哦哦”的声音,软糯可爱。
丈夫哪里有心情逗弄小姑子,他下意识地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要点上,婆婆小声阻拦:“别吸了,别呛着媛媛。”
丈夫烦躁地把香烟直接扔进垃圾桶,冷漠地对婆婆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婆婆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哭诉着她的遭遇。
原来,小鲜肉之所以带着婆婆离开这个城市,就是因为婆婆怀孕了。
小鲜肉让婆婆打掉这个孩子,可婆婆不肯,她这个年纪,还能顺利怀孕实属不易,她想生下两人爱情的结晶。
在婆婆的执意坚持下,小鲜肉答应生下孩子。
担心我们知道后阻挠,他们仓促离开。
到了另一个城市,小鲜肉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便日日宅在家里。
婆婆每每督促他登记结婚的事,都被他找各种理由搪塞。
日子长了,两个人难免争吵。
然而,每次都是婆婆低三下四乞求小鲜肉原谅,她惧怕他一气之下逃之夭夭,让宝宝失去父爱。
婆婆是彻底被小鲜肉拿捏住了,伺候他吃喝不说,还得用钱供着他吃喝玩乐。
直到生了孩子,小鲜肉一直没同意登记结婚。
当看到婆婆生的是女儿后,小鲜肉彻底变脸,整个月子,婆婆完全是自己伺候自己。
让婆婆更加崩溃的是,小鲜肉趁婆婆睡着,用她的指纹解锁手机,把婆婆银行卡里的钱全部转走,人也蒸发不见。
婆婆整整找了两个月,一直没有音信。
悲伤绝望的婆婆只好回来找我们。
听完婆婆的倾诉,丈夫气得眼珠子发红,忍不住斥责婆婆:“你白活了五十年,当初怎么阻拦你都不听,非要往火坑里跳,活该!”
婆婆伤心地哭着:“妈知道错了,妈当初真是瞎了眼爱上那个畜生。我真是恨透了自己!”
我深叹一口气,事到如今,后悔有什么用呢?
“可你妹妹是无辜的呀,妈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是不会回来找你们的,我得了绝症,我要去治病。”
婆婆的话让我们再一次呆住。
婆婆哭着从包里拿出诊断书,婆婆竟然得了乳腺癌!怪不得她没有母乳喂养。
婆婆一边忏悔着自己的过错,一边求我们帮忙照料小姑子。
医生说了,她这是早期,没有生命危险,等她动完手术身体恢复好了,就会把小姑子接回自己身边。
说到最后,婆婆突然抱着小姑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把我们吓了一大跳。
我和丈夫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婆婆见我们不松口,急了:“实在不行,我给工资行吗?”
丈夫气得怼她:“你就知道钱!钱!”
小姑子被吓得哇哇大哭,除了答应,我们还能怎么办?
那晚,丈夫一夜未睡,他无奈地絮叨着,痛恨婆婆的所作所为,又心疼她现在的处境,更心疼小姑子。
丈夫说,再大的仇恨也掩盖不了血浓于水,他和我商量暂时照顾小姑子的事。
我苦笑着答应了,总不能把婆婆母女俩赶到大街上吧?
出乎我的预料,第二天一早,婆婆说,她不打算住我家,让我们照顾小姑子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她准备回自己的房子住。
过几天去医院手术也不用我们照顾,她会请个护工。
“可是……”婆婆吞吞吐吐地说,“我暂时没有钱,你们能不能先借给我?”
怕我们误会,婆婆赶紧解释,说被小鲜肉骗走的只是卖老房子的钱,理财的钱分文未动,等到期赎回后就还我们。
丈夫黑着脸给婆婆转了钱。
婆婆说,她打听天津有个很厉害的乳腺病医院,准备去那边治疗,她让我们不用担心,她会照顾好自己,只要我们照顾好小姑子就好。
我心里莫名酸楚,此时的婆婆卑微地讨好着我们,生怕我们不管小姑子。
在婆婆的坚持下,她独自一人踏上了去天津的求医路。
丈夫不担忧婆婆是假的,但他拉不下脸询问婆婆的病情,每次都是靠我这个中间人传话。
丈夫对小姑子越来越上心,也是,那么粉嫩可爱的一个小人,想必任何人看了,心都会软吧。
可我们不敢抱小姑子下楼玩耍,万一别人问起来,我们该怎么解释她的身份?
那天去买菜,偶遇楼上的邻居,她神秘兮兮地问我:“可馨,这两天总是听见你家有孩子的哭声,你们小两口是不是收养了孩子?”
我尴尬地不知道怎么回答,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只盼着婆婆的病早些好,赶紧把我们从这尴尬的境地里挽救出来。
婆婆只是每天在微信上讲述着她治疗的进展,偶尔和小姑子视频聊天。
每次聊天,婆婆的眼中总是噙满泪珠,令人心酸。
见小姑子被我们照顾得很好,婆婆欣慰不已,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
婆婆的手术很成功,我和丈夫揪紧的心终于放下来。
那天,是婆婆出院的日子,中午时,我突然接到婆婆打来的电话,说她打算留在天津找个中医调理一下身体,这样就可以免去化疗之苦。
说到最后,婆婆突然说:“可馨,妈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病会复发,我思量了很久,反正你们现在没有孩子,不如干脆收养了媛媛吧。”
“也无人知晓她的真实身份,你们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
我瞠目结舌,收养小姑子?让小姑子给我们叫爸妈?婆婆这脑回路实在太奇葩了。
我坚决不同意。
可让我们崩溃的是,婆婆在天津一直不回来,起先给她打电话,她就说疗程没结束,后来再打,干脆就关机。
小姑子九个月时,婆婆回来一趟,气色红润,我不由得怀疑她是不是真生病过。
我偷偷看过她包里的车票,始发地确实是天津。
饭间,她对我们照顾小姑子的事表示感谢,还拿出六万块钱给我们,一是还之前丈夫借给她的五万,剩下的给小姑子买奶粉。
我以为婆婆会很快把小姑子接走,谁知两天后,婆婆突然从机场打来电话,说她打听到海南有中医可以彻底根治她的病,她今天就要出发。
我和丈夫被雷得外焦里嫩。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婆婆肯定不是治疗自己的病,她肯定有别的事,否则怎么会如此突然?
可她能有什么事呢?
傍晚,表弟突然给我打来电话,说你婆婆又找老伴了?
我一脸懵逼:“没有啊,自从被小鲜肉欺骗后,她就去天津治病了。”
表弟说不可能,我今天去机场接客户看见你婆婆了,和一个老头手拉手很是亲热呢。
我如遭雷击!
难道婆婆去天津治病是幌子?也或许,她根本就没有生病!她是为了自己的夕阳恋?
那她凭什么把小姑子扔给我们!怎么会有如此自私自利的婆婆!
丈夫也气得不轻,他不停打婆婆的电话,却一直提示关机。
他气得把手机狠狠砸向地面,四分五裂的手机,好似此刻我们的心境。
而让我们绝望的事还在后面。
几天后,小姑子半夜突然发高烧,正巧赶上丈夫出差不在家,我手忙脚乱送她去医院,医生诊断得了肺炎。
小姑子住院期间,我几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每天熬鹰似的照顾她。
小孩子生病格外不乖,我恨不得把她的病转移到我身上。
内心对婆婆的恨又多了几分。
婆婆是独女,公公有个侄子也在外地,我又是远嫁,困难时候竟然发现没有人能搭把手。
那天晚上,小姑子半夜又哭闹不休,我起身太急,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同病房的好心人帮我叫来了医生。
当医生告诉我怀孕的消息时,我欲哭无泪。目前的情况,我还能安安静静养胎吗?
愤怒的我给丈夫打电话,控诉着婆婆的自私,和自己的委屈。
丈夫在外地心急如焚,最后实在没办法,他让婆婆最要好的闺蜜李阿姨来帮我。
看到我憔悴的样子,李阿姨不由得深叹一口气:“唉,造孽啊,你婆婆这事做得太不地道了。”
李阿姨沉默了一会儿,似是鼓足了勇气说:“可馨,有件事,阿姨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
当听完李阿姨的话,我气得浑身发抖。
李阿姨说,前段时间,婆婆央求她相陪去公证遗嘱,其实婆婆不仅有现住的这套房子,还有一套门市,婆婆把这两处房产都留给了小姑子!
有这么无耻的人吗?把小姑子扔给我们,自己的财产全部留给小姑子!当我们是免费的保姆吗?
李阿姨说,婆婆当时是这么说的,我和丈夫已经成家立业,她已经仁至义尽,倒是小姑子,没有依靠。
丈夫听说这事后,也是气得半死,扬言要把小姑子扔大街上,让她自生自灭。
可那只是气话罢了。
眼下,婆婆联系不上,总不能让小姑子无家可归,哪怕是个陌生人,也要给她找个栖身之所,更何况是丈夫的亲妹妹!
要不收养小姑子?可婆婆干的那些龌龊事,又让我愤怒难当,我打心底里不想继续养小姑子。
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