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廷相约在东方银座的日料店,风尘仆仆又相见欢颜地谈着日子与过往,时间过得好快。我的朋友廷,依旧在全世界飞来飞去,有时转机落脚荷兰、纽约,有时在LV店里消遣被服务生送上畅饮香槟。相识八年,一直欣赏他的品位和作态,见识过他的吃穿用度,日子久了竟可看一眼他手腕上的表冠轮廓即脱口讲出哪家品牌。
他说,我结婚了,是形婚。我压制着惊讶说恭喜,说从未听他提及。他笑,他说他太忙所以忘了讲。我没有想问更多细节的好奇,更愿听他娓娓道来。他说,领证前也曾纠结好一阵,但等那天到来心中却快乐,而且之后要着手婚宴事宜,双方都希望办一场热闹。我也笑,我说这是好事,我们似都到了需要仪式的年纪,不是吗?
这一年,先后与两个相识十年之久的朋友走散人海。十年间的欢喜怨怼,只要愿意单方面喊停,一切都能清净地消失。对感情有求索的人,像刺猬一般不该靠得太近,新伤旧痕重叠,终结得苦。友谊就是这么简单,你有空我有空他有空,团结起来做朋友,之后随着时间各散西东。如果我们只能走到这里,那也祝我们相继圆满,为自己想要的活下去。
难免说到爱情。四年前,我认识了M先生。四年间,浓郁的、寡淡的、炽烈的、倦怠的、真挚的、虚假的、寂寞出轨的戏码循环往复。在某天傍晚的回家路上,意外摔倒伤及脚踝,习惯性脱位的旧伤令踝骨错出;手里拎的塑料袋甩出,衣服上沾满泥水,只能咬牙爬起来,双手扣住脚踝相准脱出的方向,狠心叩回关节接驳处。
我瘸着腿走在黑暗的街道里,在万家灯火中看到厨房中忙碌着一个个身影,突然大笑出声,庆幸侥幸久病成医。狼狈拖着半条身子蹭回家,给猫补满猫粮,在坐上锅子煮汤的空隙翻出云南白药处理伤处。猫围着我喵喵打转,不一会儿一锅热汤做好,打开电视盒子看电影,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没有人知道,一丝丝隐隐作痛、一点点中药味被汤的美好打散不见。
后来这件事成了我对M先生提分手的契机,只需在微信上打五个字,简单轻巧。这不是一个临时起意的决定,而是知道心慢慢变冷,大街上的银杏渐渐变黄;聚少离多的时刻大过相逢甚欢的短促,故事缓缓写到结尾,太多失望凝结成不再爱。所以你看,人生旅途中,每个人演出的时间都有规定,冥冥中注定,到了离场时候,多不舍也不该耗到剧院灯光亮起。
生活始终继续,有人从交友网站寻得我,加了微信探听调情。那人说自己是名校博士毕业,不婚出柜多年,然后便问我薪资如何,对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什么态度。我大方说了实况。接着那人说到自己前任是JD某副总裁,年薪逾百万至今依然不爱挥霍,同一样东西,不同人穿出不同气质。我笑,我不知该回什么过去,干脆拉黑了博士先生,还有胸肌先生、黑卡先生云云,因为你越是追索人心的深度,越看到的只有人心的浅薄。
在法源寺上香时,跟一位师兄聊天谈及烦恼。她问我在烦恼什么,我说是关于寻找。寻什么人不知道,去哪里寻不知道,寻多久不知道,寻得寻不得不知道。师兄笑,你若不寻他呢?你等在这里,安住在此这里,你的一切都在这里呢?
那人就会来了吗?师兄摇头说,我想你会更专注于自己吧。如此想来,那我推开大门,依旧可以去爱任何一个人。当然,前提是一个人真正的在爱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