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飞机从北京T3起飞，在威海大水泊机场降落，城市间仅隔1个小时的距离，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老家城市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海蛎子味，亲切又熟悉。但也让人感到急促，在北京「拿腔作调」的GAY样，现在要像直男的衬衫一样，掖在裤腰带里，见不得人。

晚上八点，夜色已黑，飞机在机场轨道上慢慢滑翔着，像是给我的「灾难假期」做着最后的缓冲。

事情是这样的……

在回山东前，我刚刚和一个神似刘若英的女孩进行了一次相亲。我承认这是作为弯男和直女相亲以来，最让人愉悦的一次，因为我们目标一致，都是为了应付彼此的父母。

让我更愉快的是，我们达成了一项君子协议：女方愿意为这次相亲告吹「背锅」，对外声称是她对男方不来电。

这对于相亲近30次，硬着头皮想了30多个不合适理由的我来说，真是太幸福了。

但是，人心难测。不到一周的时间，「协议」就被女方单方面撕毁……导致才回家的第二天，媒人就坐在我们家的沙发上，翘起了恨铁不成钢的二郎腿。

这个媒人和其他人不同，他是一个男媒人，是妈妈公司的重要客户。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这个媒人是妈妈公司的衣食父母。

而这个小刘若英的家庭又是男媒人的重要客户。所以，我相亲的对象，就是我们家衣食父母的衣食父母，整整高了两个LEVEL。

男媒人叔叔问我，「你们俩聊得怎么样啊？」

还没等我回答，男媒人叔叔就自问自答，「听女方说，你是被家里安排才来相亲的，不情不愿的。」

事发突然，我有点慌神。这女生怎么把我们的心底话讲给媒人听呢？简直是坑队友。

妈妈一边对我挤眉弄眼，一边打着圆场。

回想和这个女生相亲的过程，似乎没有什么不愉快，难不成是最后男友来吃「相亲剩饭」这件事，让她不愉快了吗？

02

反正，她在我脑海中，连衣裙配高跟鞋的都市丽人形象已经荡然无存。再回想已变成染着一头寻常棕发，笑起来除了有两个酒窝，还有一副粉红牙花的女人模样。GAY就是这么现实。

相亲那天下午5点，男友发微信说「今天出去吃日料吧」。

我说，「今晚要相个亲，就在你们公司附近，要不然你坐旁边桌吃，吃完一起回家。」

最后一商量，变成了男友先溜达，然后等女生走了，再点俩菜继续吃，连桌都不用翻。

有一道菜是杏鲍菇炒牛肉，女生不禁回忆起小时候吃的「大家乐」牌风干牛肉干，因为我和她同是在北京的山东人，所以有共同的回忆，两人也算找到了「救场」话题。

聊天中，女生声音平淡，除了对小时候记忆的留恋，没有多一丝的情绪，听不出她有邀请我去她的回忆里走一走的感觉，像是等待电梯尬聊的两个同事，不论遇到谁，都能讲出一样没有感情的话。

小刘若英说自己是第一次相亲，其实她并不着急找对象，只是应付父母。我就坡下驴，坦诚地说，「我已经相亲很多次了，也拒绝了很多次。你看，你是第一次相亲，要不你和媒人交代时，就说是你不满意吧。」

她答应后，就这样达成了这份口头形式的「君子协议」。

我们俩要结束饭局的时候，我撒了谎，「附近有个老同事知道我在这边，想约我见个面，我就不出去了，在这坐着等会儿他。」然后目送走小刘若英。

不到5分钟，男友就出现了，一边吃一边好奇地询问整个相亲的流程，像一个窥探狂。他还笑着说，如果邻桌是个懂得观察细节的人，一定能看出端倪，然后写篇文章发到网上，名字就叫『相亲男一饭会两友，前一分钟冷脸对异女，后一分钟和弯男打情骂俏』。

但我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妥，反倒是对男友有些不公，他需要牺牲自己的时间来配合我。

我后来把小刘若英「背信弃义」的事抱怨给男友听，男友只问了我一句，「你相信现世报吗？」

03

我懂男友的意思，在那些30多个站住脚的拒绝理由中，我也曾背信弃义过。

那是一段和疑似拉拉的女生的相亲经历，现在想来，和她的失联真是追悔莫及，不然一起还能形个婚啥的。

女孩和我在同一个集团工作，我们俩所在单位也是兄弟单位，所以「夫妻双职工」这个「美好」的可能，让我们俩被各自家人「裹挟着」越走越近。

2015年的时候，我们添加了微信。

女孩朋友圈里没有自拍照，只有一张和一群女孩的合照，其他的都是风景照和转发的文章，不会显得缺乏生活，反倒有一种酷酷的感觉。结果见了面，人如朋友圈，也是酷的。

女孩个子不高，深秋的北京，穿着一个长款的黑色棉服，头发刚过盖过耳朵，额头被留海挡着，右耳朵扎着耳钉，左手食指带着指环。

那年，胡军和刘烨在『爸爸去哪儿』再碰面，女孩也在追这个综艺，所以我俩聊得很开心，但都没提过『蓝宇』这部戏。

翻开我们的微信聊天记录，让人看不懂的是，我们的对话永远都发生在星期五。

「周末有空吗，出来吃饭呀。」

有的时候有事就改为下周，我们的「交往」一直默契又平稳地前进着，就像探监时被栅栏隔开的两个人，有什么话都集中在这几个小时说，离开这个饭桌，连「我到家了」这种话都懒得发给对方。

女孩也特别豪爽，有一次吃饭吃到一半，说，「我还有个局，我先走了。」

我听得一脸诧异，女孩还冲我笑了笑，很得意地说，「我夜生活还蛮丰富的。」我当时就联想到她朋友圈里那张和女孩子们的合影。

就这样我们默契了半年，当时我还挺担心，会不会接触久了，对方会邀请我去她家里做客。后来才知道，女孩比我都钢，每次回老家，进了自己屋就把房门关上，爸妈在外面问，「你和大圣处的怎么样啦？」

她就回，「就那么回事吧，还行。」

所以，我们能坚持半年，很可能是我们都成为了彼此最省事省心的「挡箭牌」。

最后，我们的「感情」结束，一是我妈觉得半年来两人都没有进展，刚好她手头上又有了新的人选；二是我也解释不清我们的「默契」，就顺着妈妈的意思，爆了一个女孩的料，想借此结束这出戏。

这个料就是男友口中的「现世报」。

有次和女孩吃饭，我当时为了找东西，把兜里的物品都摆在了桌上，包括一盒爆珠香烟。女孩问我，「你抽烟呀？」

我撒个谎，「嗯，偶尔抽一根。」

女孩倒是爽快地说「我也抽」，然后拿过烟盒看了一眼说，「我也抽万宝路，哈哈。」饭后，我们就在商场外面，我给她点了一根烟，俩人抽了起来。她说，「咱俩小秘密，别讲哈。」

为了应和妈妈提出的「不行就分手」，我偷偷和妈妈说，「妈妈，真不行，我跟你说个事，你别和媒人说，那个女孩抽烟。是真事！」

最后，我妈自己编了一个理由推诿了媒人的好意。

现在想来，有些悔意，我可能错过了一个同样被相亲苦恼的「战友」。但是，时间太久已找不到她的微信。

04

作为GAY，想要兼得「真实」和「孝顺」真是太难了。

对父母出柜不难，但出柜就等于将压力转移到了父母身上。在没有「同志见闻」的年代里成长的他们，是没有勇气去接受别人的指指点点的。

因为对同志的缺乏了解，他们只会不断地叹气、自责。

我也想做一个最真实的自己，每次在和女生吃饭时，我都在想「要不，和她出柜算了」，不然坐在这里白白浪费时间，还不如用这时间陪男友吃一顿晚餐，看一场电影，或是，仅仅是坐着发呆也好。

相亲是一件有「开始」但没「结尾」的事情，一旦你因为想要讨好父母，同意了第一次相亲，就会有无数次相亲在排队。拒绝，见面，拒绝，见面……变成了一个循环的噩梦。

「你在婚恋网注册个会员吧。」

「你要忙，就和女生视频相亲呗。」

「儿子，妈妈今天有个姐妹聚会，你陪我去吧。」

看着无所不用其极的父母，我也无能为力。但是，不走进直人婚姻是最基本的底线，所以，我只能用无数个谎言，来为他们「世界没有同性恋」的这个大谎言，拼命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