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薛定谔的猫,我在我的爱人出现之后看向我的那一眼起,脱离了纠结的叠加态,结束了多年对自己性取向的疑惑,确定了自己是一名同性恋。
先简单说一下相关背景。父母离异,跟随祖父母生活。祖父母较宠溺,但当时社会环境对离婚容忍度低,我也曾被贴上种种诸如“没爹妈”之类的标签。之后外祖父不幸患病去世。之后我变得肥胖而自卑,再之后减肥成功,但自卑犹存。
这个背景并不是说明我为什么是个同性恋,而是说明我从小缺爱,在很小的时候就希望能有一个爱人。疑惑也就在我试图找寻爱人的时候开始了。
我似乎对男女都没有欲望。
在周围人普遍情窦初开的时候,从小便急切的想成立家庭逃离现在生活的我却从未对任何人产生过心动的感觉。我是如此缺爱和安全感,但是本应该理所应当到来的早熟却迟迟没有到来。在大家痴迷偶像的时候我在考虑门口卖西瓜的大叔会不会为了我的城市户口和我结婚——那时候我才上小学。我以为初中便会不同——但当初中的同龄人开始恋爱的时候,自卑的我却连暗恋都不曾有过。那个年纪的我的梦想是嫁给霍金(当时的我觉得这是个伟大而聪明的决定。不会被抛弃,拥有家庭,并且为科学做了贡献。当然现在知道这有多蠢了…)。到了高中,长够了身高的我像馒头一样发胀起来,可是能让我心动的人,依旧没有到来。
上了大学,减完肥的我,更加自卑愈发缺爱。我羡慕那些为感情高兴流泪的人,我羡慕那些欲求不得的人,我羡慕所有心里充斥着爱情的人,不管里面是甜蜜还是苦涩。因为我依旧像一个被上帝忘在角落的空瓶子,如此渴望却一无所有。缺爱和爱无能,这是两个听上去多么矛盾的词语,偏偏一起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我决定不坐以待毙,同意了一个男生的追求,尝试恋爱了。至今记得和男生接吻的感觉。我好像不在自己的身体里面,像上帝视角一样冷冷的看着。他凑过来了,他脸上的皮肤不好,舌头像个死去一阵的软体动物,带着一些液体在顶我的牙齿。“他的口水”这个念头让我浑身一抖。在这之后,我因为无法喜欢上对方的愧疚更加努力的兢兢业业的执行所有女朋友的义务,帮他做作业做实验练口语买饭复习考试玩游戏练级。坚持了一年,然后分了手。
我开始怀疑我是同性恋。我在洗澡的时候看看周围,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一应俱全,但我从未对任何一具女性的身体产生冲动。我回想起高中时候曾经跟一个女生关系亲密,还曾因为她和别人的过分亲密不开心过。于是我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的想,大概我是个同性恋吧。不知道你们能不能体会,对于一个从小到大渴望爱却不知心动为何物的人来说,能成为一个同性恋,心里装着一个心爱的人,是多幸福的一件事情啊。
之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我和上文提到过的女生在酒精的作用下接了一次吻。比男生软,没有恶心的味道——我的理智那么说。但是分开之后我才感到绝望:我并没有感觉,我的心好像石头一样死在那里。
于是,在我21岁的时候,身心俱疲的我再次尝试恋爱,依旧是选择了一个追求我的男人。而一切就像噩梦重现,恶心的亲吻,恶心的身体接触,恶心的情话,还有恶心的性要求。我一次一次的拒绝着对方的性要求,又一次次因为愧疚故意做一些能感动对方的事情,就这样慢慢发展着,我甚至去见了他的家长。在我将他家里包的红包塞回给他的时候,他眼睛亮起来,好像我接受住了什么考验。在那之后,他开始有意的时不时的同我畅想未来,谈及将来婚姻生活的细节。
在如此长的铺垫之后,相信有耐心看到这里的人都能理解我是多么的绝望。
在之前提及的那些岁月里,我也曾经在明星里找寻自己喜欢的类型。尽管有欣赏,但没有心动。在看电影电视剧的时候,会有对这段感情的羡慕,会有对自己这些年尝试的绝望,会有对未来的自哀自怜,但没有过哪怕对角色的心动,也没有把自己代入进去享受爱情的欲望。我的心沉沉的死在那里,每次我渴望爱情的时候,就好像在给它上坟,而它根本没有活过……
然后,我遇见了她。
确切来讲,在网上偶然看到另一个人的一篇小说并不能叫做“遇见”。但那是一切的开始,我必须要说说这个神奇的过程。
那是个中午。我想睡午觉,可是并不是很困,我像往常一样打开手机想随便看点什么给自己催眠。然后胡乱的点来点去,不知道怎么的就点进了她那篇小说。——真好啊。我的心这么说。我看过很多小说,名家名著也有过,但就像我说过的,我的心死死的沉着,始终像个旁观者,我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是个读着,我跟再好的小说之间也无法产生共鸣,只有欣赏。可是那个中午,我的心说“真好啊。这样的感情真好啊,我也想这样恋爱一次。”
大概没有到过那样悲哀境地的人不能理解我反应剧烈的喜悦和兴奋。彼时我研究生一年级,23岁,距离我第一次考虑恋爱结婚问题已有12年,经过了无数次失败的尝试,该死的感情却始终没有对任何人有过反应。我有个无感甚至有些厌恶的男朋友,而我们开始谈结婚了。我在这12年里尝试全部失败,而我需要一个爱人来逃离自己原有的家庭,我的人生似乎注定是个悲剧,从五岁有过自杀念头开始,那种念头时不时的出现,伴随了我整个青春。“不要挣扎了,就这样了。” 就在我决定认命,接受自己是根本没有性取向也不会爱任何人,不会心动。在我决定行尸走肉的度过下半生的时候,我那无坚不摧的心,居然因为一篇小说而感觉愉悦和舒畅。
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我马上决定好好在这篇小说下手。那时候心情激动又忐忑,我在对自己实施自救政策。就像……就像一个天生阳痿的人,忽然对马路上一个擦肩而过的人起了强烈的生理反应。我不知道原因,但我必须要找到原因——这很可能是治愈我爱无能的最好机会了。
那天下午我没有去上自习,我按照作者的名字查来查去翻到了一个作者是吧主的贴吧,我又看了她的许多东西,我又知道了她的QQ群。那个晚上,我加了那个QQ群。刚一进去,她就出来欢迎我“你好。这里是XXX。”我的心,紧张的扑腾了一下。
瞧啊瞧啊,多美妙的情绪反应啊!我的理智在高声歌唱。搞明白为什么会被这个作者吸引,立即就可以妥妥的明白自己喜欢哪一类人,然后就会知道并不是爱无能,而是从没有遇见自己喜欢的那类人罢了。因此,我马上跟当时的男友分了手(我有罪),像个绝症患者见到了医生一样,开始天天缠着她说话。在每套出一点信息的时候,我都问问自己的心喜不喜欢,然后郑重其事的加到我的List里。我救命的List,处方药。
她说她是女生。——原来我是同性恋。
她对不熟的人很冷淡。——原来我是慢热的人,这就可以说得通了。以前尝试的两次恋爱都是选的追随者,因此始终是面对的强烈的热情,这引起了我的反感。
她很高,很瘦。——看到照片的时候有心动的感觉,原来我喜欢高高瘦瘦的款。
她说她体温比常人偏高。——嗯……没有真正接触过。但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跳得很厉害,还会想想抱着一个体温偏高的高高瘦瘦的她,而且还会脸红,应该这也算是一个喜欢的特征。
……
就这样,我列了很多很多条。后来我又知道了她很直,她结婚了,她的丈夫对她很好。我又知道了她丈夫对她好的细节,我也觉得的确是很好。我的心在每次听到这些信息的时候难受的要命。但是我的理智是兴奋的。理智认为不管怎样,她按开了我的“心动开关”,虽然不能跟这个人在一起,找一个同类型的人也不错,心痛也比爱无能好太多了。
再后来,我们交流的越来越多,她说的每一条关于她的细节我都觉得好的要命。理智告诉我那是因为我陷进去了,因此不再记录。之后我试图提出三次元的接触,被她厌恶的拒绝,提出只能有网上的联系,现实中的一切绝不可能有交集。
我的心痛的很难过。那天她跟丈夫出去吃饭,算着回来的时间却没有上线。我不停不停的想象所有的可能性,他们在做什么,她……我嫉妒得发疯。但同时开始觉得自己可怕。最开始提到过我父母离异,我有个最大的底线是不做第三者。那天晚上我想着自己是怎么缠着一个家庭幸福的女人,一次次要求接触,怀着不是友谊的其他念头,恶心的天天幻想能做一个成功的第三者。我觉得自己恶心,那天我决定退回朋友的位置,好好完成自己跟她网上的交流,不再做一丝一毫的其他事情,祝福她。
之后,有另一个这个圈子里的小说作者同我说话,并有进一步交流的欲望。暂称为A。
因为A同她一样有着自己在圈子里小有名气的作品,并且对待陌生人很冷淡。
我无耻的想,这满足我list的两条。然后我让A说说自己。
A是女生,check。A很高很瘦,check。
然后我开始了尝试,我试图接纳A。然而我做不到。一点都做不到,就连A在屏幕上和她打出一模一样的“晚安吻”,我也会觉得A的这句话,让我联想起我那些不好的接吻体验,因而抗拒。而她对我的哪怕一点点接近,都让我心狂跳不止,就连一个简单的“抱”字都能让我在屏幕的这边红起脸来。
我终止了和A的尝试,开始试图将目光放到现实里来。我拿着我的List,每身边经过一个和她类似的人,我的理智都急切地问我的心:“怎么样,怎么样,有感觉吗?” 可是我的心像石头一样沉在那里,一声不吭,麻木不仁,就好像从没有过面对她的时候的剧烈心跳一般。
不记得问过自己的心多少个人,甚至在女澡堂里都曾期盼自己能不能忘掉不可能的她,而对同类型的其他女生有感觉的我,统统都失败了。我好像是一个上帝的残次品,其他人都能爱上一类人,而我只能爱上这一个。
之后我认了。理智服输,而感性欢呼雀跃着,我决定好好爱她。——只以她需要的方式。她需要一个朋友,那我就做一个朋友。她需要一个网友,我就是一个网友。不再提出要求,只要能跟她说说话就好了。本来是个空瓶子的我,此刻装上了满满的感情,虽然心里知道不可能在一起,但是……这已经很好了。
既然接受了自己只能爱这一个人。那么,她是女生——那我就是同性恋喽。
这就是我发现自己性取向的全部过程。
讲到这里这个题我就算回答完了。如果有人想知道后续的话——
我们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