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
饶是紫夫人这般见识的大家长,脸上都闪过惊疑不定的神色。
老巫女确实有几分道行,只是短短几分钟之内,房间由光变暗,仿佛置身在另外一处世界,冷得阳光都被凝结成冰,阳光尽数被挡在薄薄的窗帘外。
要知道现在是下午时分,离黄昏还有段不小的距离,正是午后阳光明媚之时,可突得变天一般,光线都被消融。
紫夫人和桃沢爱不由得抱紧身躯,冷得开始发抖,这种极寒的温度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
唯有雪代遥面不改色,眼见母亲和爱姨寒冷,就伸手把她们拥了过来。他的身体犹如个大火炉,一下子就让她俩面色回暖。
紫夫人迷惑看了眼雪代遥牵住桃沢爱的动作,隐隐约约感觉哪里不对,但现在是紧要关头,注意力全放在藤原雪纯身上,并没有太深入思考。
老巫女面前亮起阵阵红光,耀得别人睁不开眼,只有雪代遥微眯住眼睛,可以看见藤原雪纯身上冒起朵朵凝霜,仿佛真的变成位绝美的雪女。
“老夫人”紫夫人忽得出声道,平静的面庞少见的变了颜色。
桃沢爱身体微微颤动,把脑袋低了下来。
雪代遥能够感受到两女的变化,但他对老夫人并无太多印象,甚至不由得有股惊讶。
因为眼前飘散的红光渐渐聚拢,现成一个朦胧的人形轮廓。那颜色越来越清晰,居然变成了个相貌美艳的女人。
如果不是紫夫人开口,恐怕雪代遥完全认不出那个女人竟是老夫人,面容与藤原雪纯有几分相像,总感觉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给人种气势逼人的压迫感,让人联想到诸如“霸道”“蛮横”这类词语。
老夫人没有瞧看任何人,目光像是呆怔的盯着病床上的藤原雪纯,手放在雪纯脑袋的上空,大拇指和食指并在一起,像是捏着什么。
雪代遥视力远超常人,定睛一看,老夫人居然在捏着藤原雪纯的一根白头发,不由得脊背发凉,有种细思极恐的心慌。
但听老巫女长哼了一声,居然捧起中间那碗清水一饮而尽,突得她脸色涨红,再也克制不住噗了出来。
那老夫人缓缓抬起头,扫视众人一眼,除了雪代遥以外,皆从心中感到股深深的凉意。
噗。
老巫女再也克制不住,吐出第二口水。那红光慢慢消散,窗外的光亮重新填满整间病房,但那股蚀骨的寒意仍然没有消退。
众人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老巫女深深的叹息道:“我已经尽力了,但我到底不是三宫老师。”说话间,不断往后踉跄。
还好雪代遥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老巫女,问道:“你没事吧?”
就是这一扶,瞧到了她的正脸,让雪代遥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老巫女满脸的皱纹耷拉下来,足足老了二三十岁,头上再没有一丝一毫的黑发,通通由黑转白。
老巫女摇了摇头,说道:“少爷,我太过无能,也只为大小姐争取到一点时间。恐怕除了宫主,再也没有人能够对付它了。”
“辛苦您了。”
雪代遥自然能够猜测到老巫女付出了什么,往桌上一瞧,三个碗摆得整整齐齐,唯有中间那个碗是纯红的,在左右两白碗中格外显眼。
他的面色微变,不用走近也能闻到股浓浓的血腥味。
老巫女对雪代遥作了个揖,回过头说道:“夫人,我已经尽我所能,为大小姐吊了几个小时的寿命,让老夫人的执念没法再侵蚀大小姐的身体。不过您务必要记得每天晚上九点之前,为大小姐点燃一根熏香,否则她性命难保”
紫夫人面色难看道:“我母亲当真这么难缠?”
老巫女叹息道:“您母亲生前受过冤魂缠身,饱受折磨,这样的人往往死后容易化成缕执念,比普通的冤魂还要难缠。想必它临死前最想念大小姐,死后这缕执念不散,非要拉她做伴。”
雪代遥问道:“难道真的没有办法?”
老巫女如实道:“说实话,清除执念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只要掌握好方法就行。可唯一掌握这种方法的三宫老师已经去世,而老夫人又跟大小姐血脉相连,有着亲子关系,实在没法用强硬手段祛除。”
雪代遥深吸一口气,吐出道:“也就是说,事不宜迟,我们得赶紧动身去往伊始神宫找到宫主。”
“正是如此。”老巫女耷拉下脑袋,显出一副老态,不知道是因为术法反噬,还是因为没有替雪代遥治好大小姐而自责。
紫夫人平静道:“医院上边停着直升机,我现在就让人送我们去伊始山。”
雪代遥闻言终于明白紫夫人为什么短短十几分钟就从藤原家赶了过来。
老巫女说道:“少爷,你把桌上那碗清酒倒入白米饭中,然后喂给大小姐吃,她就会醒来了。”
“好。”雪代遥忽略中间的血碗,把右边的清酒倒入左边的白米饭中,明明两者份量不少,但倒入其中,却没有丝毫湿润蓬发之感。
他让人拿过勺子,来到藤原雪纯身侧,将她扶起,靠在床头,看着她苍白的面容,一时竟不知如何下手。
藤原雪纯昏迷不醒,真的可以吃下了这碗米饭吗?老巫女看出雪代遥的担忧,说道:“少爷”
雪代遥只得按耐下心中忧虑,把米饭一口口喂给藤原雪纯。
说来也怪,这碗米饭就像暴露在烈阳下的雪花,刚刚进入藤原雪纯口中,马上就化了个干干净净,不过几分钟就把整碗米饭喂了个七七八八。
雪代遥喂完藤原雪纯最后一口以后,就看见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个不停,他心中不由得生出感动,轻唤道:“雪纯,雪纯。”
藤原雪纯睁开眼睛,第一眼就停留在雪代遥的脸上,挤出令人忧伤的笑容,说道:“遥,看见你真好。”
雪代遥鼻子不由得一酸,说道:“雪纯,这句话应该由我说才对,看见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