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方娱乐公司复试回家，利智就在客厅里望着电话发呆。
她并不是非要做演员明星不可，也对演戏不是很狂热，无论是去新艺城试镜、还是报考未来星训练班，都仅仅是为了出人头地，不甘心再被人嘲笑而已。
“阿智，吃饭了！”继母抱着碗筷出来，冲梦游状态的利智喊道。
“来了。”利智回过神来，走过去帮继母摆放碗筷。
利智的亲生父母都是上海戏剧学院的高材生，在她三岁的时候就离婚了。
利智跟继母的关系不是很融洽，七八岁的时候甚至赌气离家出走，顺着铁路线游走了好几个城市，吃喝全在火车上找陌生人讨要。
随着渐渐长大，利智倒也乖顺了许多，虽然跟继母的关系不怎么好，但表面上还是维持着和谐。
利智的父亲常年出差，平时吃饭基本上就她们母女两个。
继母盛来米饭，关心地问道：“你今天去梦工厂的训练班参加复试了？”
利智不想说话，只闭着嘴“嗯”了一声。
继母又问道：“考没考过？”
利智非常不喜欢这个后妈，但她来香港后备受歧视，也就继母对她一直不错，使得两人之间的关系缓和很多。
利智用筷子挑了口饭塞到嘴里，囫囵着说道：“不知道，还要等两三天听消息。”
继母语重心长地说：“做演员是吃青春饭，而且还不能保证红得起来。你的TOEFL考试不是过了吗？依我看啊，还是去美国留学好。读四年商科再回香港，进大公司当白领坐办公室，既体面又有经济保障。”
“嗯。”
利智又嗯了一声。
她两年前刚来香港的时候，也是非常兴奋的，可没呆多久就发现香港完全不是她想象中那么美好，就连在家具店做售货员都要被客人嘲笑“北姑”。
至于去美国留学，也不过是利智逃避现实的一个选择，她心里非常担心去了美国之后，会混得比在香港还惨。
利智的继母也不再多说，母女俩静悄悄地吃着晚饭。
“叮铃铃……”
客厅里的电话响起来。
“可能是你爸爸打回来的。”继母说着去接电话，“喂，啊，你好……东方娱乐公司？哦，你找阿智，请稍等一下。”
继母小跑过来，低声问道：“阿智，有个东方娱乐公司的张先生找你。”
“真的是东方娱乐公司？”
利智狐疑地问道，她觉得自己的复试完全没戏了，不知道那边打电话找她做什么。
而且就算是被录取了，也不可能今晚就来电话通知啊，最迟也得明天上午。
继母点点头道：“就是东方娱乐公司，这家公司是做什么的啊？”
利智懒得跟她解释，走过去拿起电话筒，只听张国忠说道：“利小姐你好，我是今天的复试主考官张国忠，请你明天早上11天之前去东方梦工厂找康剑飞先生。”
“康剑飞？”利智惊讶地问，“我被训练班录取了吗？”
张国忠非常具有预测性地说道：“跟训练班无关，康先生想要见你，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有可能是觉得你适合出演某个角色，希望你能把握住这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那边已经挂掉电话好半天了，利智还吃惊地站在那里保持着听电话的姿势。
“怎么了？”继母过来问道。
利智放下电话筒，平复了一下心情说：“好像是康剑飞要见我。”
“康剑飞！？”利智的继母大叫出声，其心中惊讶并不小于利智这个当事人。
在近几年才移居香港的大陆人心目中，香港最有名气最耀眼的人物，既不是李嘉诚、包玉刚等大富豪，也不是周润发、赵雅芝等大明星，而是短短几年时间就白手起家、闯下偌大身家的康剑飞。
为什么？
因为康剑飞跟他们差不多时间来香港，大家的起点都是一样的，其发迹之路简直神乎其神。
妒忌的人或许有，但更多的却是佩服和崇拜，康剑飞确确实实成为了当下许多人的榜样，激励着那些还在困境中的新香港人为了明天而拼搏。
每年香港都要评选十大杰出青年，康剑飞的呼声一直很高，其铁杆支持者就是这些新香港人。
其中甚至还有很多是偷渡者。
利智的继母害怕女儿被骗，此时一听是要见康剑飞，立即放下心来，问道：“康先生见你做什么？”
利智想了想，说道：“不知道，我今天的训练班复试应该没通过。可能因为我也是大陆过来的，所以康先生想给我个机会吧。”
……
利智趴在双层巴士的车窗后，默默地观察着香港繁华的街景，她总是觉得自己不属于香港，跟这里的一切事物都格格不入。
远处的一副街边广告，内容是下周开心少女组在红磡体育馆开演唱会的消息，演唱会的门票如今已在提前预售。
红馆是上个月刚刚建成的，总共花费一亿多港币，昨晚许冠杰在红馆中举办了个人演唱会，成为红馆建成以来首位在此开唱的歌手。
许冠杰的演唱会声势浩大，在红馆里连开三场，新艺城甚至为此推迟了去法国取景的时间。
今天的各大报纸的娱乐版头条，赫然就是许冠杰的红馆演唱会，许冠杰在歌坛的名气，一时间压过了所有歌手。
由于康剑飞的“偏爱”，在风行唱片公司的运作之下，开心少女组紧追其后，即将成为首个在红馆开演唱会的音乐团体。
演唱会虽然还有一个星期才开，但预售票已经被狂热的粉丝给抢爆了。
这些粉丝大多在20岁以下，平均年龄更是只有15岁，许多学生背着书包逃课去买预售票，搞得学校和家长焦头烂额。
不管是许冠杰还是开心少女组，都跟利智没多少关系，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售货员，并不怎么关注香港的歌星。
巴士到站停下，利智一路问到梦工厂的写字楼下，好半天才找到康剑飞的秘书陈淑丽。
“你是利智小姐？”陈淑丽好奇地看了利智一眼，随即微笑道，“请稍等一会儿，康先生正在会客。”
利智点点头，好奇地朝里面望去，但闭合的百叶窗遮挡住了视线，什么东西都看不到。
办公室里，康剑飞的客人正是太平戏院的经理张墨人，这老头仍旧是那套老旧的西装，似乎从来不换衣服一样。
康剑飞说道：“我听到消息说，邵逸夫准备要卖掉邵氏院线。”
张墨人笑问：“东家你想买下来？”
康剑飞点点头道：“有这个打算，就看他价钱合不合理。”
张墨人摇头说：“没有那个必要，邵逸夫对电影还没死心，所以他手里的四家龙头戏院只租不卖，准备着什么时候再靠此东山再起。对外出售的，都是一些二三流的电影院，这些电影院当中，除了有两三家地段好一点外，其他的都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从邵逸夫手里买，还不如自己租房或者买房新建电影院，至少各种设备都比邵氏的老戏院好得多。”
康剑飞思考了片刻，说道：“那就这样，等邵逸夫宣布出售戏院之后，我们把那几家地段好的戏院抢到手。”
张墨人问道：“东家准备开院线公司？”
康剑飞叹气道：“新时代院线一盘散沙，关键时候总是掉链子，我不得不另做打算啊。新开的院线公司，我的打算是20家影院的规模，总经理的位子当然要你来做。”
张墨人摇摇头说：“我年纪大了，管理几家戏院还好，管一条院线就撑不住了。”
“我给你找个副手来，你只要管大方向的操作即可。”康剑飞想到了前些天见到的丑男岑建勋，这位老兄就是最好的院线副总人选。
“这样也行，”张墨人想了想说，“不过邵逸夫出售戏院的事情，必须等邵氏影业停产之后，至少得今年底或者明年去了。我们是不是该先跟新时代那边的一些院商先商量一下，到时候直接把他们的戏院或加盟或租赁，并入我们的新院线来。”
康剑飞说道：“新时代院线当中，安乐影业的四家戏院是肯定不是跟我们一路的，剩下的十多家影院当中，只有5家中等规模的我看得入眼，其他小戏院都没什么意思。”
张墨人商量道：“那就这样，我们自己手里有四家做龙头戏院，再从新时代院线拉拢过来五家二流戏院，邵氏那里大概可以购入三家地段不错的，如此一来就有12家戏院了。剩下的要么租邵逸夫不肯卖的四家龙头大戏院，要么就自己找地段不错的地方新建戏院。”
“新建戏院的事情我心里有数，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康剑飞神秘地笑道，他时刻关注着北京方面，中英第二轮谈判再过两个月就要结束了，到时候恐怕香港的股市、楼市还得再跌一回。
从去年底开始，香港的楼市、股市都在缓慢回升，恒生指数从600多点涨到现在的800多点。
估计再涨两个月，恒生指数可能会再次突破900点大关。
但如今所有的香港人都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一旦中英谈判传出不利消息，股市、楼市就会立马雪崩，而且跌得比去年更惨烈。
张墨人说道：“既然东家早有打算，那我就先去联络新时代院线的那五家戏院。”
康剑飞透出点消息说：“我准备自己买房建电影院，老张你帮我在港岛和九龙选几处合适的地方。”
“好。”张墨人非常干练地回答道。
两人又商量了十多分钟，张墨人才拿着一份文件离开，早已等候多时的利智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