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峨眉弟子见师父面露不耐,眼里闪过担忧,急忙上前,柔声道:“纪师姐,你就说罢!”声音轻柔婉转,甚是好听,洪天宇暗暗点头,这名女弟子心地善良,不似丁敏君这般心狠毒辣,是位表里如一的好姑娘。
纪晓芙犹豫半晌,不好违抗师命,又想到洪天宇尚在谷中,即便师父前去,料想女儿不会有事,这才说道:“在……在蝴蝶谷!”
“蝴蝶谷!”灭绝师太问道:“蝴蝶谷在什么地方。”
纪晓芙道:“师父应该听过‘蝴蝶医仙’胡青牛吧!”
灭绝师太点头,道:“就是江湖中人称‘见死不救’的胡青牛。”
纪晓芙点头。
灭绝师太疑惑着问:“为何孩子会在蝴蝶谷,莫非她身染重疾。”
纪晓芙摇了摇头,将被金花婆婆打伤,到蝴蝶谷求医之事说了,但却只字未提及洪天宇。
灭绝师太沉吟片刻,问道:“那你为何丢下孩子,独自跑出来?”
纪晓芙脸上一红,道:“弟子,弟子想到镇上买点东西!”
灭绝师太点点头,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可怜的孩子。唉!这事原也不是你的过错。”
闻听此言,灭绝师太身后的丁敏君面色大变,似乎见师父对纪师妹竟大是怜惜,心中甚为妒忌,狠狠向纪晓芙瞪视一眼。
灭绝师太叹了一口气,道:“那你自己怎么打算啊?”
纪晓芙垂泪道:“弟子由家严作主,本已许配于武当殷六爷为室,既是遭此变故,只求师父恩准弟子出……出……出家,削发为尼。”说道出家之时,纪晓芙颇为犹豫。
灭绝师太摇头道:“那也不好。嗯,那个害了你的坏蛋男子叫什么名字?”
纪晓芙低头道:“他……他姓杨,单名一个逍字。”
灭绝师太突然暴跳如雷,袍袖一拂,喀喇喇一响,身旁一株小树给她击倒。
纪晓芙、丁敏君和另一个女弟子,三人皆是脸色大变。
洪天宇不屑地努了下嘴,有种将大树推到,小苗子算甚本事,只听灭绝师太厉声道:“你说他叫杨逍?便是魔教的大魔头,自称什么‘光明左使者’的杨逍么?”
纪晓芙面色苍白,结结巴巴道:“他……他……是明教中的,好像在教中也有些身分。”
灭绝师太满脸怒容,说道:“什么明教?那是伤天害理,无恶不作的魔教。他……他躲在哪里?是在昆仑山的光明顶么?我这就找他去。”
找他,洪天宇冷冷一笑,吹牛逼算什么本事,找他,找到又如何,灭绝老尼岂是杨逍的对手。
纪晓芙低声道:“他说,他们总坛本是在光明顶,但近年来他教中内部不和,他不便再住在光明顶,以免给人说他想当教主,因此改在昆仑山的‘坐忘峰’中隐居,不过只跟弟子一人说知,江湖上谁也不知。师父既然问起,弟子不敢不答。师父,这人……这人是本派的仇人么?”
灭绝师太大声道:“仇深似海!你大师伯孤鸿子,便是给这个大魔头杨逍活活气死的。”语音甚是萧索。
纪晓芙甚是惶恐,低垂螓首,不敢发一语。
洪天宇对这些事情甚是了解,当年灭绝师太的师兄孤鸿子,与少年时的杨逍结下了梁子,约定比武,双方单打独斗,不许邀人相助。
孤鸿子知晓杨逍年纪甚轻,武功却极厉害,于是向灭绝师太将倚天剑借了去。
那场比试,孤鸿子技不如人,倚天剑还未出鞘,便给杨逍夺了去,杨逍得了宝剑却未据为己有,却是连声冷笑,只说倚天剑名气是大,但在他杨逍眼中,却如废铜废铁一般,杨逍随手将倚天剑抛在地下,扬长而去。
孤鸿子拾起剑来,要回山来交还给灭绝师太,岂知他心高气傲,越想越是难过,只行得三天,便在途中染病,就此不起。
方外之人,应当有超然的心境,但孤鸿子却被杨逍活活气死,简直死有余辜,洪天宇暗骂活该。
想及此处,洪天宇忽然心头一震,莫非灭绝师太和孤鸿子有一腿。
须知,倚天剑乃峨眉掌门历来相传之物,只能由掌门持有,岂可转借他人。
但灭绝师太竟如此大方,将宝剑借与孤鸿子,还想陪他一同前去决斗,由此可知,灭绝师太年轻之时,原该是心地纯良的少女,想是对师兄孤鸿子情深意重,可在孤鸿子比武落败,间接死于杨逍之手后,从此性情大变,誓诛杨逍,恨屋及乌,对明教亦是切齿痛恨,除此之外,实无其他解释。
低头再看,只见灭绝师太一脸悲切,喃喃自语:“杨逍,杨逍……多年来我始终不知你的下落,今日总教你落在我手中……”言及于此,突然间转过身来,望着纪晓芙说道:“好,你失身于他,瞒骗师父,私养孩儿……这一切我全不计较,我差你去做一件事,大功告成之后,你回来峨嵋,我便将衣钵和倚天剑都传了于你,立你为本派掌门的继承人。”
洪天宇听了这番话,对自己的推理更加坚信,若非为了心上人,岂会赏罚不分,做出如此重大牺牲。
这几句话只听得丁敏君妒恨交迸,深怨师父不明是非,倒行逆施,一双眼睛如同冒火,恶狠狠地瞪着纪晓芙。
纪晓芙低声道:“师父但有所命,弟子自当尽心竭力,遵嘱奉行。至于承受恩师衣钵真传,弟子自知德行有亏,武功低微,不敢存此妄想。”
灭绝师太沉声道:“我要你假意接近杨逍,伺机将他杀了。”
“不!”纪晓芙决然地摇头。
“你说什么,不,莫非你喜欢上杨逍这个大魔头!”灭绝师太厉声道,而丁敏君则暗暗发笑,幸灾乐祸,另一个女弟子不断向纪晓芙使眼色,似叫她不要忤逆师父的意思。
洪天宇竖耳倾听,他也想知道纪晓芙的想法。
纪晓芙摇摇头:“弟子也曾对杨逍心动过,但自从到了蝴蝶谷,弟子已将杨逍忘却。”
洪天宇闻言大喜,但听灭绝师太柔声道:“既然如此,你便去将杨逍杀了!”
纪晓芙微微一叹,道:“我虽对杨逍无情,但他终究是孩子他爹,我如何下得了手,弟子,弟子实难从命,请师父恕罪。”
灭绝师太气得面色一阵青一阵红,浑身颤抖,大声道:“如若不从,我就先杀你,再到蝴蝶谷杀了那小孽种。”
洪天宇暗骂无耻,一个出家之人,竟全无慈悲之念,心肠如此歹毒。
纪晓芙面色大变,道:“师父,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能这样!”
灭绝师太冷哼一声,蛮不讲理道:“我管他无辜有辜,总之你不杀杨逍,我便杀了他的小孽种。”
纪晓芙想到师父如此蛮横霸道,面色变了几变,两行热泪自面颊滚落而下。
灭绝师太也不咄咄相逼,而是给她考虑的机会。
纪晓芙心里已后悔逃离之事,若留在蝴蝶谷,将会是何等快活,可惜一切都晚了,为今之计,只得想办法不让女儿受到伤害,纪晓芙突然拭去泪珠,道:“师父,弟子违反门规,你清理门户吧,但弟子有一事相求。”
“说!”灭绝师太冷冷道,她见弟子宁愿牺牲,也要违抗师命,心里早已炸开了锅。
纪晓芙低声道:“希望师父将我尸身带至蝴蝶谷,让我女儿见最后一面。”纪晓芙知晓天宇武艺高出师父何止一筹,若师父将自己尸身带往蝴蝶谷,天宇必定悲愤欲绝,绝不会与师父善罢甘休,到时女儿性命自然得保,而且……而且自己又可以免去将来要面对的尴尬!
灭绝师太一双下垂的眉毛更加垂得低了,冷冷喝道:“你女儿转眼便要和你同去,还见来干什么!”
“这是弟子最后的心愿,求师父应允!”纪晓芙哽咽着。
灭绝师太低沉嗓门道:“我可没功夫带着一具尸体上路。”
“师父,你……”纪晓芙心如刀割。
“闭嘴,我没你这样的徒儿!”灭绝师太大喝一声,举起左掌至她头顶,喝道:“我再问你一次,你杀不杀杨逍!”
纪晓芙很清楚,如今她对杨逍已无半点情分,若让她以色相接近杨逍,是委实无法下贱至此的,况且杨逍又是孩子的父亲,她绝难如此心狠手辣。
结果不必细想,纪晓芙自是不肯答应,灭绝师太手掌下压,便要击落。
洪天宇大惊,正待出手相救,却见灭绝师太手掌停在半空,却不击下,想是盼她最后终于回心转意,这才将正待击出的掌力收回。
灭绝师太似也不忍伤害爱徒,温言劝说一句,纪晓芙却坚决的摇了摇头,灭绝师太大怒之下,一声暴喝,手起掌落,击向她顶门。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丁敏君满脸喜色,而另一名女弟子似有不忍,已然转过头去,暗暗垂泪。
正这时,一股突如袭来的劲风袭向灭绝师太,劲风迅猛刚烈,灭绝师太大惊之下,急忙回掌去挡,却还是觉着体内如翻江倒海般难受,噔噔噔连退数步才停稳。
“何人,敢管我峨眉之事!”灭绝师太大声喝道,心中却是一凛,出手之人内力不凡,绝不可小视。
洪天宇飘飘然从大树顶落下,冷笑道:“灭绝师太,别来无恙啊!”
丁敏君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却碍于师父在场,未敢上前行礼。
纪晓芙欣喜若狂,心里既尴尬又兴奋,情不自禁高呼出声:“天宇!”
丁敏君闻听纪师妹如此亲密称呼洪少侠,心里如打翻的五味瓶,难受之极,眼里冷芒闪动。
洪天宇全不理会众人的眼神,将跪于地上的纪晓芙拉起,不顾她羞涩挣扎,紧搂在怀,似要将她融入体内,再不愿与她分开。
丁敏君见了,双眼几乎要喷火,为何什么好事都跑纪师妹身上去了。
灭绝师太‘哦’了一声,冷声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洪少侠啊,不知你有何指教,为何要阻止我清理门户。”
“灭绝,莫非你是瞎子,没见着我们如此亲密么,我告诉你,纪晓芙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洪天宇冷笑道。
丁敏君和另一个峨眉弟子一脸惊讶,灭绝师太冷眉一挑,呸了声,道:“不知廉耻。”
纪晓芙面色极难看,几要落泪。
洪天宇勃然大怒,大声喝道:“灭绝老尼,你身为师长,要门徒做这等事情,才是为人所不齿。”停了一停,紧握拳头,沉声道:“你怂恿我妻子去色诱杨逍,是何道理,今日若不给个解释,我决计不会善罢甘休。”
“好,好啊,好狂啊!”灭绝师太不屑一笑,道:“我给你面子,才称你一声洪少侠,你道贫尼真个怕你不成。”
“废话少说,出招吧!”洪天宇冷冷道。
灭绝师太一声沉哼,道:“好,我倒要看看,武林中名气大盛的后起之辈,究竟有什么狂妄的地方。”
洪天宇凝神而视。
灭绝师太指着纪晓芙,说道:“莫非你想抱着她与我决斗?”
“没错!”洪天宇笑道。
“你未免自恃太高。”灭绝师太道。
“就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败你只在弹指之间,师太不会认为可以近我身吧!”洪天宇不屑道,方才见她如此对待晓芙,他内心愤怒之极,言语间全然不给她面子。
灭绝师太本就被纪晓芙气得不轻,此刻见一个后辈胆敢如此无理,气得险些炸掉,大喝一声,欺身而上,一掌拍向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