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山边上,有个圩塘,住的全是些外乡逃荒躲债来的穷人;有做手艺的,有做小本生意的,真是“敲锣卖糖,各做各行”。
其中有个人家,父子四人都做木匠,穷圩子里哪有多少木工?
于是,老木匠想了个法子——做扁担卖。他们手艺精,做出来的扁担又经看,又耐用,平担、翅担,刨得精光锂亮,上肩挑东西,像轻了几十斤。
俗话说“七分力气,三分扁担”,就是这个道理。最有名的要数“响担”,不论挑什呢西,“唧格,唧格”,挑到哪里,响到哪里,哪里好似“三月里的哨子——清脆响亮”,听了心上真惬意,劲也加了几分。
老木匠父子做扁担出了名,上门来买的人越来越多。
有个外乡人家娶她妇,挑嫁妆要用扁担。
这人是个老迷信,忌讳特别多。
肩担不准用桑树,因为“桑”字和“丧”字同音,不吉利;也不肯用杨树,说“杨”字谱“扬”,“风风扬扬”,不稳重。
到底用什木料好,自己也说不清。他找到老木匠出了这么个难题。老木匠笑着说:“这有何难,用榆树吧。”“榆‘余’同音,家常有余,年年有余,吉庆有余呀!”那人高兴得嘴都合不捉,立即付钱,要定打八条。
老木匠到处找呀找呀,找来找去,只找到七根榆树扁担料。
眼看约定的日子快到了,大儿子对爹说:“古戏上还兴个狸猫换太子哩,我促就用杨木代一代吧。”说罢,就动手做了条“鬼头杨”树的刷担,看上去和其他七条没有二样。
到了约定的那一天,人来拿扁担,一条条瞄了又瞄,试了又试,软硬适中,着实满意,虽说是爷儿四个做的,看上去竟像出自一人之手。
那人高高兴兴地走了,走不多远,听见老木匠在后面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客人问:“我钱已给了,不少分文。你追我做什?”
老木匠说:“你买的这八条肩担中有一条不是愉树的,是我儿子做的,我怕挑嫁妆时吃不消,断了,摔坏瓷器家伙,心上想想不安,特地用这条祖传的榆树扁担来调换。”那人感激万分,回去后到处传扬老木匠为人诚笃、讲信用,做的扁担货真价实不掺半点假。
这样一来,老木匠的名气越传越大,越传越远,竟出了通州地界,外州县不少人专程来找他买扁担。
一天,来了个白胡子老爹,说的外路口音,开口就要定做一百条上等扁担。
老木匠以为自己耳朵不灵,听错了,问:“老公公,你要这么多扁担做什?”白胡子老爹说:“有用呗,你要是不放心,我先付一半钱做定金。说话算数,不赊不欠,现钱交易。
你到底做不做?”双方谈妥,一个月后取货。这样的大主顾,老木匠平生还是第一次碰上。爷儿四个精选上等木料,划锯出坯,斧研锄光,精工细作,整日忙得一身黑汗,饭也没工夫煮,觉也没时间睡。到第二十九天夜里,总算做完了。
百条扁担,根根硬崭,条条结实。第二天大早,白胡子老爹果然不失约,准时上门取货。
他两手朝后一别,不慌不忙地先把一百条扁担粗粗一看,然后一条条上手挑拣,放在肩上试试,骑在胯下压压,举到眼前嘌啄,磨了大半天,才从中选出一根,自言自语地说:“这根顶好,百里挑一,我只要这一条!”
老木匠急得头上冒火,说:“看你这人,胡子都白了,怎么说活不算数。
你定了一百,只买一条,还有九十九条叫我怎么办?”
自胡子老爹笑着说:“还有九十九条我也买,今天拿不动,暂时存在你这里,明天一大早来拿。”边说边从肩上的钱誉子里倒出银子,付足了一百条扁担的钱。
接下来又说:“钱是给了,不过,咸菜烧豆腐——有言(盐)在先,要是这条扁担经不起用,我是要来退货的。”
说罢,将扁担往肩上一捐,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木匠碰上这么个怪人,心里发毛,不晓得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弄得整整一夜不曾合眼。
天刚亮,老木匠便站到门口望远处腰。谁知不看则已,一看吓了一大跳,原来,在不远处的狼山顶上,一夜之间,竟然多出了一座四角五层的宝塔,也就是现在的支云塔。
老木匠一直等到日上头顶,白胡子老爹也没来。后来才听说,水淹泗州城,大圣菩萨从那里挑来这座宝塔,镇在狼山顶上。
挑塔用的扁担,正是向老木匠买的“百里挑一”的那条。
老木匠当然不敢多拿大圣菩萨的钱,和三个儿子一合计,用余下来的九十九条扁担做料,打了一张“随缘乐助”的钱柜,给烧香拜菩萨的善男信女丢香钱用;又把多余的钱施舍给了狼山庙里的和尚,给他们修佛殿,塑神像。
从此以后,老木匠的名声更大了。人人都说他家做的扁担“货真价实不掺假,天圣菩萨用它挑宝塔”。前来找他买扁担的人恨不得挤破了门框子,整个圩子里的年轻人都跟他学手艺,做扁担。
久而久之,全圩塘都以做扁担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