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丁克都在门外跪了一天了,回去好好过日子吧,再怎么也是孩子亲爹,总比找个后爹强。”我妈小声说着,无奈地瞟了眼我继父。
“作啥?自己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了,还带着个拖油瓶,倒贴都没人要。”继父的酒瓶子在桌上摔得噼啪响。
丁克是我前夫,我们是2019年9月1号离的婚。
离婚一年零十个月他开始频繁发信息、打电话求我复婚。
我拉黑了他的号码,删除了他的微信。没有了联系方式,他开始跑来我娘家,来了就跪在外门口,一跪就是一天。
大热的天,连树上的知了都懒得叫了,他都没有放弃求我复婚的念头。一副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决心感动了我妈,惹闹了我继父,招来四邻八乡的闲言碎语,而我却无动于衷。
继父嫌弃我败了他的门风,扯着乌鸦嗓子叫唤,要么让丁克滚蛋,要么我带着孩子离开这里。
我妈认为丁克是真心悔改了,心里还惦记着我和女儿,不然咋可能这么热的天肯跪在外面暴晒。她坐在我床边抹着泪劝我复婚,让我跟丁克回去将就着过,总比在这里受继父的白眼和冷嘲热讽好。
我又何尝想呆在这个家里?可是,说到复婚,一刹那,所有过往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02
酸甜苦辣,五味杂陈。
自从嫁了丁克,我才知道能放松舒心地吃顿饭,感觉竟是那样美好。
自从嫁给丁克,我才知道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凶狠残暴。
自从有了女儿,我才知道父亲也可以做到柔若止水。
丁克曾经给了我所有的美好,从嫁他那天我就奔着和他白头偕老。我们白手起家开了小小的羊肉馆,晚上十点,我还扯着羊腿帮他宰羊,凌晨三点我们起床炖羊肉,我哼着歌儿,他时不时跟着合上一句,那快乐就如汩汩冒着烟,散着诱人香气的羊肉汤。
我们的生意蒸蒸日上,日子开始红红火火,他也开始膨胀。隔三差五他就会领一帮狐朋狗友过来大吃大喝,开始也有人装模作样掏掏钱包,意思一下,但都被丁克豪爽地拒绝了。他常常拍着胸脯:来老弟这里就是来到自己家里,别客气,想吃啥吃啥,保准让你弟媳服务周到。
刚开始,我也是笑脸相迎,可是,慢慢地他们经常来吃霸王餐,我的笑容也挂不住了,毕竟我们做生意也是有本钱的,羊肉、房租、雇佣工人,哪样不得靠收入支撑。
再说,这一帮混混一样的人,说话嗓门大、言语低下粗俗,好多过来吃饭的小姑娘,听到他们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饭吃不完就赶快开溜了,她们下次进来看到这一帮咋咋呼呼的人在这里,直接就扭头走了。
我和丁克摊牌:“不能再这样任由他们白吃白喝了,养着他们对你能有什么好处?”丁克一脸不屑地答道:“狐假虎威懂不?这一帮地头蛇给我撑足了面子,我到哪里都可以横着走,我要的就是这效果。”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话一点不假。吃喝赌学会了,最后一项技能丁克也没漏下。
03
他去外面嫖的时候,我做了睁眼瞎,我忍气吞声只想让女儿有一个完整的家。他还冠冕堂皇地说哥们都去,他不去就是不合群,会被他们嘲笑不是男人,这样就会没面子。
恶的膨胀来自于善的退却,最后,他肆无忌惮地冲破了我最后的底线,竟带外面的女人来我家鱼水之欢。
那天是9月1号,我送女儿去幼儿园报到,本来通知书上规定是11点放学,结果提前一小时就办完了所有手续。
当我和女儿回到家时,正好亲眼看见普天下女人最不愿看到的一幕。我脑袋“轰”地一下,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差点撞到墙上。看着他们提裤子,我却没有上前和三儿撕扯,因为我知道如果不是丁克馋,人家也不可能翻墙来到我家床上。
我说:“你们谁也别走,不然我立刻报警。”说着我将抽屉里的结婚证、身份证拿出来,拉着丁克去了民政局。
工作人员调解的时候,我指了指坐在边上的三儿,瞧见没?有人等着上位呢,不用劝了。
几个年轻的工作人员向三儿投去鄙夷的目光,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家两口离婚,她竟然还坐边上等着。
我和丁克六年的婚姻结束了,我又回到自己最厌恶的那种生活。
04
我搬回了娘家。我妈流着泪说老天不睁眼,让我和她走了一样的路,有了一样的苦命。
清楚地记得,跟着我妈改嫁到继父家的第一天。吃饭时,继父将一双筷子“啪”地摔到桌子上,筷子跳了几跳,掉到桌子底下。我战战兢兢地钻到下面捡回了那双发霉的筷子。我妈还陪着笑脸说我年龄小不懂事。
两年后,我的小弟弟出生了。继父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我挨骂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七岁的我刚往床上一蹦,小弟弟突然放声大哭,原来我坐到他的小手上。还没来得及和弟弟说对不起,听到哭声冲进来的继父一巴掌将我扇趴到地上,我的额头正好撞到桌子腿上 。我摸了下额头,一手的鲜血吓得我嚎啕大哭。
继父火急火燎地抱着弟弟奔向了医院,嘴里骂骂咧咧:“要是小宝的手骨折了,我就把你这个死丫头的腿打断。”
那一夜,我没敢回家,我怕弟弟的手骨折,更怕继父打断我的腿。
饱受了继女的苦,我结婚那天就发誓,只要丁克活着,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能忍受,我都不会让我们的孩子没有亲生父亲。
可是,在事实面前,冲动战胜了一切。离婚后,看着越来越沉默的女儿,心里开始后悔,后悔自己那天的决定将会让孩子遭受我曾经的苦难。
05
丁克天天来我家门口跪着,我妈去给门外执着的丁克送水时,将女儿带了出去。
女儿从外面回来,露出了久违的笑脸。她高兴地举着丁克给她带来的生日礼物,一套芭比洋娃娃套装大礼盒。天呢,今天是女儿的生日,家里没有一个人想到,连我自己都忘记了。
那一刻,我突然有一种想带着女儿跟丁克回家的冲动。
我和女儿住在娘家的这些日子,弟媳家的小儿子时不时跟着我女儿叫拖油瓶,弟媳天天黑着脸,埋怨家里那么多嘴,今天嚷嚷米吃完了,明天嘟噜煤气用得真快。
我不想女儿再重复我的日子,可我也怕丁克狗改不了吃屎。
第二天,丁克又来了,我让女儿告诉他,我们一起带女儿去打预防针。他见我出来,眼睛突然红了,嘴抽搐了几下,没有说出话。“啪啪”他往自己脸上打了几巴掌:“美美,原谅我吧,我再也不混蛋了,都是我死要面子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现在我明白了,你和女儿才是我最大的面子。”
提到过去,我心里如千万只蚂蚁在爬,但眼前却浮现出刚结婚时那个把我捧在手心里的丁克。
如果丁克真的洗心革面,他将是我和女儿最好的归宿;如果他只是一时悔改,我将再次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打针回来,我一次次抛着硬币,正面代表复婚、反面代表不能复婚。
06
我托熟人打听了丁克的情况,我们离婚后,因为经营不善,羊肉馆倒闭了。树倒猢狲散,他昔日的酒肉朋友一个个弃他而去,那女人看他没钱也离开他傍别的大树去了。他现在跟着一包工队的亲戚在工地干活。
算命不如看他实际行动。我开始偷偷去他所在的工地,我去那天刚好遇到他们发工钱,一帮民工抽着烟、数着工钱。
“走,有钱了,我们去快活。”一帮人开始起哄了,那声音野蛮、肮脏。
“哥们,我再去最后一次啊,这不马上和我老婆复婚了,不能再去偷吃野菜了,哈哈哈……”一阵恣意的狂笑。
是丁克的声音,千真万确。我突然感觉自己一下子坠入了冰窖,顿时,从头凉到脚。
我又一次失去理智冲了过去:“丁克,做梦吧,我死都不会和你这种人渣复婚。”我哭着跑回了家。给女儿一个亲生父亲的梦想碎了一地,希望的玻璃渣把我的心扎成了筛子,每个孔都在滴着鲜血。
可能是出于对女儿的愧疚,我总想弥补她。那天,我带她去超市买她最爱吃的糖葫芦,我像往常一样和店主说,让他将糖葫芦外面的糖给刮掉,女儿不喜欢吃糖葫芦外面裹的那层糖块。
等我付完钱,扭头递给女儿糖葫芦时,女儿不见了。
我发疯了一般满超市呼喊女儿的名字,打了我妈的电话,也没有女儿消息。最后,我哭着让超市领导调取了监控。糖葫芦摊位边,一人抱起了女儿,超市音乐很吵,也没听到女儿的声音。那背影,我敢肯定是丁克。
压在我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了,我打丁克电话,一直占线中,我便先回了家,跟着亲爸,我一百个放心。
07
晚上8点半了,丁克还没送回女儿,我有些撑不住了,我不能让女儿在那边过夜,不然我一个晚上都不能入睡。离婚的这些日子里,每个晚上我都是握着女儿的小手才能睡着。
我准备去丁克家接女儿,刚出门,弟弟正好下班回来,他说太晚了要跟我一起去。当我们来到丁克家时,婆婆公公在看电视,丁克窝在沙发上玩手机。没跟婆婆搭讪,我就四处巡视女儿。婆婆惊奇地告诉我,女儿根本就没来过家里。
我一把拽住丁克:“超市监控里明明是你抱走了妞妞,妞妞在哪里?”
“我根本没去过超市,哪能抱妞妞,再说自己的女儿还用得着去偷吗?”他头都没抬地吼了句。
我急得眼泪啪啪直掉,婆婆看我这样子,确信妞妞找不到了,也跟着质问丁克,到底把妞妞藏哪里去了。
磨到十点多了,丁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是咬着不肯说。最后竟然威胁我说,除非我答应跟他复婚,他才告诉我妞妞在哪里。在我俩争执时,我弟去门外打电话报了警。
在民警的逼问下,丁克怂了,他说出女儿在工地的民工宿舍里。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眼前浮现出可怕的画面,急忙上去拉住民警的胳膊:“警察同志,立马去、立马去、那是狼窝。”
婆婆气得瘫坐在地上,骂丁克是没心没肺的货,也不想想一个女孩子大半夜竟放到一群男人堆里,万一,万一……
丁克敲开门时,十几个民工围着女儿:“妞妞,脱光衣服让叔叔摸摸,给你糖葫芦吃,嘿嘿……”一阵淫荡的笑声充斥着满是脚臭味的房间。
两个民警冲了上去,我抱着吓得缩成一团的女儿失声痛哭。弟弟狠狠地向丁克甩了几巴掌。
08
丁克再次跪在了我家门口,他扇着自己的脸为自己开脱:“我都跟哥们说了我要复婚,你不和我复婚,我面子都丢尽了,所以只是想藏起来妞妞,让你答应我复婚而已。”
还是面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以为是风干的巧克力,到头来还是那坨屎。
只是想藏起来妞妞?大半夜的将一个七岁的小女孩放到一群如饥似渴的男人面前,你想过后果没有?万一那群男人兽性大发,万一我们和民警晚去一步,女儿的一生就全毁了。
你不是不了解那群男人,你们一起出去偷吃过,你亲手将女儿送进狼窝,只为了自己能达到复婚的目的。
搂着女儿,我还心有余悸。
经过这件事,我彻底明白:女儿的亲生父亲又能如何?给她一块糖再给她致命的一刀,为了自己的利益竟然不择手段,和我继父的剥皮抽筋也没什么区别。人的好坏不是单靠血缘关系来判定的,最重要的还是人品。
幸好,我没有复婚,不然将要再次葬身火海。
女儿是我的底线,越过,就是彻底毁灭。
对丁克死心后,我决定从我妈家搬出去,女儿一天天长大,我不会再让她饱受继父和弟媳的冷眼。
从此,我是她唯一的港湾,不能给她最好的生活,但我会尽我所能给她更多的爱。
余生还长,我不会放弃生活的希望,将来,遇到合适的,疼爱女儿的,我还是想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我不信所有的继父都是那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