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六日早六时,是洛川接我的吉时,但是迎亲的车队没有到,屋里的人议论纷纷。
我心里忐忑,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心里同时升起不好的预感,是不是半路出了意外。
不一会,有电话打来,晴天霹雳,洛川昨晚高兴,和朋友喝酒过最后单身的狂欢夜,开车回家绕小路行走,因为车速过快,掉进了护城河,现在生死未卜。
我浑身瘫软,勉强扶住身边的伴娘才没有倒下去。
亲戚朋友都用同情眼光看我,逐渐散去,我顾不得许多,让朋友开车送我去医院。
接电话的朋友拦住我:“洛川的母亲说,你是丧门星,她不允许你去看洛川。”
我再也忍不住,泪水滚滚而下,洛川都这个样子,她还是对我耿耿于怀,本以为结婚后自己和洛川好好日子,再多孝顺她,能够感化她,可是老天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我呆呆坐在床上,这个时候不能去和悲痛欲绝的她面对面,我怕她会发疯,但是拜托了朋友去医院看洛川。
下午,朋友打过电话来,洛川去世了。
和洛川的相识缘于一次朋友聚会,当时的我们在小城都已经属于大龄未婚青年,聚会也是朋友组织的,本就是为了撮合我们俩个。
我是颜控,看到洛川的第一眼,我就看上了他,他长得像明星古天乐,黑黑的,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后来,洛川对我说,他看到我的第一眼也喜欢上了我,当时的我粉黛未施,长发飘飘,就是他心目中想像的小龙女。
互相看对眼的两个人,很快见了双方家长,我家没有任何意见,但是在见他母亲的时候,遭到了洛川母亲的强烈反对。
因为她说,我是属羊的,而且她找人算过了,我八字硬,克夫。
洛川和她据理力争,说都已经21世纪了,没有人再信那一套,她拿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一套,说洛川不和我分手,就去死。
虽然我也舍不得洛川,也不信那一套,但是不能因为我让人家母子俩反目,于是和洛川分了手。
谁成想,洛川性子还挺倔,和我分手后,任何人都不见,这一蹉跎就又是二年。
我呢,因为有洛川的颜值在前,看谁都不顺眼,当媒人问我俩,想不想再续前缘的时候,我是犹豫的。
而洛川抱着我发誓,一定会让他母亲接受我。
不知道洛川是怎么劝服他母亲的,他母亲肯让我上门了。
记得第一次去他家,把我吓了一跳,门口摆了两个铜狮子,客厅中间还有各种符。
看我疑惑,洛川趁他母亲在厨房忙活,悄悄对我说:小雨,我妈接受你了,但是她找了一个道士,破解你命硬的方法,无论她怎么做,只要咱们俩能在一起就行,你忍一忍,等结婚了,咱们就搬出去住,就没有这么麻烦了。”
说真的,是谁被这样对待,心里也不舒服,我想甩脸子走人。
可是想一想,这一年的相亲经历,确实是因为我属羊,就有许多人不肯见,难得我和洛川情投意合,他对我真心真意,现在他母亲也点头,不过就是弄点噱头,忍一忍,好日子就在后头招手。
我强压下心头的不快。
于是每一次去他家,都是铜狮子摆在门口,红符绿符贴满他家的家具。
有一次阴历七月七,他母亲还让我喝了一碗香灰水,说是驱鬼。
我气得当即想把碗给摔了,我只是属羊,又不是属鬼。
洛川在一旁又是作揖,又是磕头,求我忍下来。
如果不是看在洛川在背着他母亲的时候,对我百依百顺,而且早已经把工资奖金都交给我,说他早就认定了我当老婆的份上,非我不娶,我一定……
我喝下那碗符水,洛川的母亲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小雨啊,道长说了,铜狮子和符咒要摆放七七四十九天,到了10月已(就是每年的10月底,家里人会烧纸给鬼们,因为他们也需要买厚衣服)鬼们该换衣服的时候,你再喝一遍符水,就能和洛川结婚了。”
这个时候我嘴欠问了一句:“那个道士收了你多少钱。”
本来有些笑意的洛川母亲脸上立刻蒙了一层黑雾:“邹雨,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些是你该问的问题吗?
如果把道长惹烦了,我们一家都会倒霉,我肯让你进这个家,还为了你专门去求的这个道长,你就不能省点心,别瞎问,现在好,你这一问,把原先的法术全都破坏了,又要重新开始。”
后来洛川对我说,道长曾经对他母亲说过,千万不能问钱的事,每次靠他母亲自觉给多给少。
但是他母亲为了儿子将来不受我的命格影响,一次就会给一千。
我算了算,七七四十九天,那就是四万九千元,现在自己的一句话,又要重新开始,加起来将近小十万了。
我什么话也不敢再说,每次上门都老老实实,因为我怀了洛川的孩子,再不结婚就露馅了。
而洛川说过,他母亲说了,结婚前我们俩人绝对不可以同房。
本来两人一直控制得好好的,可是有一天我们去山里玩,住在民宿里,望着天上的星星月亮,我问洛川,如果我的命真的很硬,将来把他克死,他会不会恨我。
俩人喝了很多红酒,他堵住我的嘴,对我说:“我不怕。”
年轻男女,月朗星稀,环境优美,两个人一吻就停不下来,最终偷吃了禁果。
如果让他母亲知道我们偷吃禁果怀孕,婚事一定泡汤。
终于又熬过了七七四十九天,洛川母亲又找道长掐好了黄道吉日,就是今年的六月六日六时,结果天不遂人愿,洛川还是出事了。
没有见到洛川的最后一面,但至少我得送他最后一程。
洛川的葬礼上,他母亲哭得死去活来,我看着洛川的遗像,恨他为什么要在结婚前一晚去喝酒,真的是为了庆祝最后的单身夜吗?
突然腹中隐隐做痛,知道洛川去世后,我偷偷去小诊所做了人流,怀孕这件事,连我的父母都不知道,我们不想让别人说三道四。
我疼得站不起身,在现场的朋友把我送到了医院,大夫说我在小诊所做的人流不干净,引发了感染,事情终于还是传了出去,洛川的母亲也知道了。
她来到医院指着我的鼻子大骂:“我早就和洛川说过,你这个人命格硬,将来必定克死他,可是洛川喜欢你,我没有办法,所以找了道士为你做法。
并且千叮咛万嘱咐你们不要同房,你这个贱人,一定是你勾引了他,怕我不让你进门,呸,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宁可一头撞死,也不应该让你进门。”
她双手岔腰,哭天抹泪,整个病区的人都出来看热闹,她闹得更凶:“邹雨,为了赔偿我儿子的命,那套婚房你别想再要,我要用来养老。”
我的心咯噔一下,婚房是我家和洛川家共同出资购买的,已经签好了两人的名字,她有什么权利不给我。
那套房里有我父母半辈子的心血,虽然洛川是我最爱的男人,可是在这个时候,我也得为我父母着想。
我可以把房卖掉钱一人一半,或者给她一半的钱,留下婚房,但她想靠指责我克夫把房子据为己有,不行。
虚弱的我不想和她嚷,我轻声细语对她说:“妈,洛川走了,我也很伤心,他出车祸是因为他酒驾,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而且这房子当初就是两家人共同出资购买的,我们把事情和平解决,不要让洛川在地下也不安心好不好。”
她尖叫起来:“你别叫我妈,我还怕沾你这属羊女人的晦气,我不管,洛川就是你害死的,我没了儿子,那套房子给我,是你应该赔偿给我的。”
她在医院大嚷大叫,说我克夫,害了他的儿子,还要霸占他儿子的家产,我被气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后来,她被朋友架走了,临走的时候她还不停回头对我叫嚣:“邹雨,你这个丧门星,洛川找你倒八辈子霉,房子不给我,我跟你没完。”
我知道她失去了儿子,心情悲伤,精神不济,不想与她计较,谁想她开始在朋友间散布谣言,说我丧门星,说谁娶了我一定会出事。
发展到后来,有人给我介绍对象的第二天,她就会找到人家的门上,把当初洛川出事的事情绘声绘色描绘一遍。
搅黄了我五个相亲的对象。
我爸妈想息事宁人,让我把房子给她得了,不能耽误我的终身大事,本来,洛川走了,我不想与她为敌,算是对她最后的敬意。
可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与我作对,大有不拿到房子誓不罢休的做法,还放言说,我能把她一个老太太怎么样,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我去告她诽谤,可是她拿出了精神鉴定书,她有轻微的抑郁症,警方也只是对她做了警告,并做了调解,让我们好好私下解决。
她当时答应得好好的,过后依然我行我素。
我的倔劲上来了,就不相信,她没有什么缺点,我可以忍受金钱的损失,可是她如此侮辱我的人格,造谣我是克夫的传言,以后我怎么嫁人?
我爸妈因为她这样的言论,现在给我介绍的对象都是二婚,甚至有残疾的人。
我决定反击,我是善良的,但是不代表我没有利齿。
没想到,这一查,居然让我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我悄悄跟踪了她几次,自从洛川走后,她的业余生活很简单,每天早晨固定晨练,中午在家里看电视,晚上去跳广场舞。
只有在每周四她会去邻县的一座道观打座。
我曾经在某个平台学过三脚猫的化妆术,骗骗普通人还是不错的。
某一个周四,当她又坐上长途车的时候,我装扮成一个中年妇女的模样,也跟了上去。
那座道观,名义上叫道观,其实就是山里的一间普通房子,供了两座神像,里面有两三个人在随意观看着。
她到达道观后,就和一个大概五十岁的老道士进了里屋,我偷偷潜在窗下听他们说话。
听的结果让我大吃一惊。
洛川的母亲说:“那个小妮子咬得还挺紧,一年了,她都不松口,咱们是不是算了。”
老道士轻佻地说了一句:“怎么,你怕了,可不像是我蒋神仙的女人。”
洛川的母亲说道:“其实,我心里不舒服,你说是不是因为咱们那次在他们新房里幽会,被川儿看见了,他才……”
里面的老道士嘘的一声,制止了洛川母亲再继续往下说。
然后就没有了声音,我从外面往里面看,老道士的手伸到了洛川母亲的衣服里。
惊魂未定的我跑出了道观,此刻,我的脑子如同没了润滑油的转轴,咯吱咯吱又笨又钝,在一颗碗口粗的大树前站了有一个时辰,才算恢复了转动。
他们说洛川看到了俩人的幽会,而洛川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掉进河里的呢?
我想到当初在买新房的时候,有朋友说我们暂且还不住,怕新房家里遭人惦记,暂且先安个隐形摄像头。
我听了朋友的话在新房内安装了隐形摄像头,而这件事只有我知道。
我立刻返回新房去查摄像。
结果让我太崩溃了。
不知道洛川什么时候给了他母亲一把钥匙,大概是想让他母亲帮他收拾一下吧。
可是他母亲每当老道士来的时候,就会把他带到新房去幽会。
结婚的前一天晚上,洛川也回到了新房,看他的样子是喝了很多的酒,他回来的时候已经两点多了。
或许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会和老道士在新房里幽会,当时他脸色苍白,指着母亲和老道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然后,他就跑出了出去。
而老道士拉住洛川母亲的手,在她耳边说了很多话。
我想,一定是在想怎么和洛川说,只是他们没有想到洛川会开车掉到河里去,并且丢了性命。
我没有将这件事大张旗鼓宣扬出去,我想洛川也不愿意,只是拿着这份录像去和洛川母亲谈了谈。
当她看到这盘录像的时候,脸都吓绿了。
我只是希望她把和老道士交往的细节,还有为什么以对我的生肖如此抵制,完完整整地说出来,我自认为对她不错,对洛川不错。
只要她说出来,我不会将这些宣扬出去,并且房子卖掉后,钱两家平分。
此刻坐在我对面的她,手足无措,没有了当初的张扬跋扈。
她端起面前的茶杯,手抖得厉害,好久才将茶杯递到嘴边喝了一口。
她说,老道士说自己是下凡的神仙,而她曾经是老道士在天上的初恋,至于她为什么相信老道士,是因为老道士说出了她身上有三颗痣,而且都在隐秘的部位。
我和洛川交往后,老道士说我是属羊的,克夫命,她自然深信不疑。
而且对于老道士让她交钱的事情,她也毫不犹豫,毕竟这关系着她儿子的一条命。
后来,老道士变本加厉要钱,她也有所怀疑,只是此刻她已经上了贼船,加上老道士的威胁,她开始自欺欺人。
我和洛川结婚的前一晚,老道士又来约她,说是天降祥瑞,必须要她陪。
家里人太多,所以她就想着来新房,却不成想本来说要和朋友玩耍一夜的洛川突然回来,她和老道士的奸情被发现,洛川还因此飞车送了命。
事后的她手足无措,老道士暗中出主意,说她没了儿子,不能再没有财产,让她以我克夫为名,将房产据为己有。
听着这天方夜谭的故事,我暗暗咒骂她的迷信,不守妇道害了儿子。
她的话我已经录了音,并且告诉她,不要再来骚扰我,该给她的钱我一分也不会少。
只是没有想到,事情并不顺利。
一个月后,当我卖完房打电话给她的时候,是一个陌生女人接的,听说我是邹雨后,说洛川母亲给我留了一封信,她自杀了。
信里她说自己对不起儿子,钱她不要了,我要是自己留着或者捐献了都行,只是希望我能在洛川忌日的时候能给他去扫扫墓。
老道士被抓了,他欺骗了好多人,有人报了警。
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洛川母亲身上的痣,有人说他以前是个老流氓,相中目标就伪装跟踪,甚至偷拍人洗澡的视频。
我和父母也搬离了那座城市,小城人言可畏,我不想被人指指点点,在新的城市,我也找到了一个疼爱我的丈夫,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他说他从不相信那些无稽之言。
现在的我过得自信开朗,身边的朋友也都爱和我交往,只是夜深人静时,偶尔和想起洛川,为他感到惋惜。
这个世界上本没有鬼与克夫之说,是心怀鬼胎的人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抛出来的一种骗人的伎俩,当你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当你有所贪图的时候,就会走进他们的陷井。
有时候不仅坑了自己,也坑了身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