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些高难度工程的工地上,有一种“灰色”职业叫水鬼。这些水鬼平时也是工地上的普通工人,每当工程出现了常人不能解决的困难时,他们就得挺身而出,有时候,甚至要赔上性命。
丁二就是一个水鬼,跟着包工头老周辗转奔波,这会儿在高架桥工地上扎钢筋,下一年又到深山里的水坝清泄洪道。老周待丁二不错,至少领着他有吃有喝,每次拿了工钱丁二都能寄大半回家。
可是这种安稳的生活,被一场意外打破了。年初的时候,丁二刚在桂西的一个桥梁工程干了几天,家里人就火急火燎地打来电话,说他儿子栓子进医院了,是骨癌!丁二脑袋“嗡”的一声,瞬时只感到天旋地转起来,嘴唇颤抖着跟老周请了假。
丁二一走,工地又出事了,正是需要水鬼的时候。起因是操作打桩机的工人午休时忘了把钻头从洞里拉出来,结果碰上大雨,洞里坍塌,全是浑浊的泥浆,看也看不清。工人再一拉,钢索断了,几百万元的钻头陷在里面出不来。
老周着急啊,工程误一天就意味着要多发一天工资,上面又扣奖金,到自己手里就所剩无几了。眼下丁二这个专门下洞打捞钻头的水鬼,一时半会儿又回不来,所以老周就从其他工地请了一个。这个水鬼还年轻,可能没什么经验,下去摸索了老半天,满身淤泥地上来摆摆手,说弄不了。
老周叹了口气,这水鬼是个高危职业,就算再老练的师傅下去,也是做了牺牲的心理准备,因此酬金也特别高。老周给这个活出的钱是活着上来5万,死了30万,但是显然命比钱更重要,这点钱不值得水鬼们拼尽全力去冒险。
眼下,上面逼得紧,工期不能再拖了,老周只得把酬金提高到了活着10万,死了50万。这样一来,到底请动了行业里最有名的水鬼郝师傅。大家都说,要是郝师傅都捞不上来,真的连神仙也没有办法了!没想到郝师傅下去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急忙让人把他拉上来了。他说泥浆又深又稠,这钻头怕是真的要废在里面了。
废?怎么能废!老周满头大汗,像热锅上的蚂蚁,要是钻头废了,经理还不让他赔得倾家荡产!于是老周拨通了经理的电话,要求把酬金提高到活着20万,死了80万,只要价钱出得高,总会有人肯卖命的。
一天半过去了,没人接活。这时,远在老家的丁二打来电话:“有水鬼接了没?”老周连忙说:“没呢!没呢!快愁死我了!”丁二想了想說,让他试一试。他赶到工地时已是半夜,却二话不说戴上全副武装,迫不及待地就要下洞。
老周按住丁二的肩膀:“你真的想清楚了?这可是郝师傅也捞不动的。”丁二咧了咧发白的嘴唇,问:“有酒吗?”老周愣了愣,拿出一瓶剑南春,陪着丁二灌了两口才看着他下去。
老周嘱咐了一句:“你尽力,上不了就算了,命要紧。”丁二迟疑了两秒,点点头,转过身下去了。
前半部分,丁二倒是顺利把钻头找着,重新套上钢索了。但这不是关键,人还能不能活着上来才是难点。丁二拿着对讲机,在又深又黑的淤泥里下令一声,钻头就缓缓上来了,同时大地一阵抖动,又有大量的泥土塌在了丁二的身上。老周抢过工人手中的对讲机,喊道:“小丁……小丁!怎么样了?”那边迟迟才传来回答:“对、对不起,老周……我可能上不去了……洞口都封住了……”
声音断断续续,像不通畅的电流,老周对旁人吼道:“拉!快拉啊!使劲拉!”
“老周……你答应我……死、死了,80、80万……”与此同时,“嘣”的一声,系着丁二的绳索断了,钻头上来了,人却没了。
丁二出事的第二天,他妻子穆英来了,作为水鬼的妻子,她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所以情绪没有太大波动。
简单料理完后事,她张了几次口,才问老周赔偿款什么时候到。老周说:“弟妹别急,我替你催。”
经理很生气,他觉得80万太多了,但架不住老周的纠缠,说:“给你钱可以,但是以后别在我这里领工程了。”老周算是被炒了鱿鱼。
穆英拿着钱,见老周一脸无奈又悲伤的样子,终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五一十地将隐情道了出来。原来栓子要做手术,需要几十万的费用,丁二知道20万打捞费已经算是天价了,但依然不够,只有他死了,才够救回儿子的命。
“我们对、对不起你……他压根没打算活着上来,绳子是他自己剪断的……”穆英抽泣着说。
老周叹了一口气,也落泪了:“是我对不起你们,我就不该让他下去……”
原来,在丁二下洞前,老周就发现了破绽,因为丁二是个谨慎的人,平时他绝不会在干活的时候喝酒。再联想到栓子住院的事,老周便猜到了个大概。
于是,老周趁丁二喝酒不注意时,将他的液压剪偷偷藏了起来,让他没法剪绳子。
然而,谁也没想到,丁二陷在淤泥里时,找不到液压剪,一时间,自杀的决心动摇了,他想上去,不料,丁二的命运竟如此不幸,安全绳还是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