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还没到国庆小长假，于朝晖就问兰若想去哪儿玩，兰若说哪儿也不去，一来孩子正上高中，假期要上补习班，她得留在家里给孩子做饭。二来呢，她也得把家里好好收拾收拾，把换季该收的衣服收起来，该穿的拿出来。

兰若是那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女人，人长得漂亮，上学的时候就是班花，于朝晖是费了好大力气才追到她的。

大学毕业后她一直在单位工作，工作稳定，业绩也好，老公的生意她也时常辅佐，老公好多生意伙伴都知道他有一个聪明漂亮的太太。

家里平时也收拾的干净利落，家务事都做得漂漂亮亮，老公家的人都说兰若是难得的好媳妇，于朝晖能娶到她那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兰若的老公于朝晖自己开一家公司，生意挺忙的，国庆也闲不着，所以他对兰若说，如果她没有时间，他就带着父母到附近的度假村玩一天，重阳节也快到了，总得抽空陪陪老人。

兰若是个懂事儿的媳妇儿，自然也支持老公的决定，说自己没有时间，让老公一定好好陪陪老人。

本来这个长假应该就这样平平静静的过去，可是偏偏就在老公去度假村的那一天，女儿辅导班休息，跟同学约好出去玩一天，午饭晚饭都不回来吃了。高中生活挺累的，压力也大，偶尔出去放松一下，兰若也是支持的。

她给了女儿点钱，看着女儿出了门，心想家里卫生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换季的衣服也都弄好了，不如她也去度假村看看，这些年她跟公婆处得挺好的，也应该趁假期陪一陪公婆。

兰若驱车去了几十公里外的那家度假村，她没有提前打电话给老公，想给他一个惊喜。

度假村还挺大的，景致也蛮好，蓝若一边观景，一边寻找家里人。走了好久，都没有看到老公和公婆的影子，她想难不成是去泡温泉了，就冲着泡温泉的地方走去。

兰若经过一座假山，见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正准备往假山的石头上爬。男孩虎头虎脑的，长得非常可爱，可是他太小了，手攀到石头上，怎么抓也抓不住，兰若儿远远看着都觉得有些担心。

他家大人自然也是担心的，只听一个男人在后面喊道，“宝宝别爬，小心摔了。”兰若忽然觉得声音有点熟悉。

男人说话的当儿，已经伸手抱住了孩子，亲了亲孩子的小脸儿，“儿子，不能爬啊，真的很危险，来，爸爸举高高好不好？”

阳光从上面照下来，照在父子俩的身上，真是一幅温馨的画面，可是兰若却已经呆在了原地。

那个抱着孩子的男人，是她的老公，于朝晖。

于朝晖此刻在专心带孩子，并没有看见兰若。他抱着孩子举了几下高高之后，就往温泉那边走了。兰若站在原地，呆了老半天，只觉得脑子嗡嗡响，似有万千个念头涌来，但每一个念头又都是破碎而不完整的。

那个男孩她从未见过，自然不是亲戚家的。对，其实她刚才听见了，于朝晖喊那个孩子儿子，说自己是爸爸。

这些年，兰若自觉跟于朝晖感情很好，他们是别人面前的恩爱夫妻，女儿身边的贴心父母，公婆眼中的孝顺儿女。因为家庭和美，于朝晖还特意请人写了一幅“家和万事兴”挂在客厅。

而此刻想到那幅字，兰若觉得简直是一个笑话。

兰若呆愣了半天，就转头走出度假村，自己开车回去。车子开得很慢，她想在车上，把这件事情想明白，然而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兰若和于朝晖是大学同学，那会儿两人从同一个市的不同县考进同一所大学，也算是老乡。兰若性格温婉，长相漂亮，气质也好，是很多人追求的对象。

于朝晖家境一般，长相一般，谈吐一般，实在没啥过人之处。他喜欢兰若，却不好意思发动攻势，只是闷着头雷打不动的每天给兰若打开水。

兰若不是外貌协会的女孩，她喜欢踏实的男孩，日复一日，她被于朝晖的坚持打动，在于朝晖给她打了两年开水之后，他们走在了一起。

后来他们大学毕业，双双回了家乡，兰若跟着于朝晖一同来到他出生的城市，两人很快结了婚。

后来兰若去了单位工作，于朝晖则自己创业做生意。

没有资金，没有背景，没有亲朋好友的支持，一开始于朝晖创业千难万难，有好几年，家里只靠兰若一个人的工资维持。可兰若没什么怨言，她知道于朝晖是个踏实的人，即使做不出什么惊天伟地的事业来，也不会太差，付出就有收获，总有一天会有出头之日的。

在兰若的支持下，于朝晖一路摸爬滚打着，生意终于有了起色，女儿上了小学之后，于朝晖的生意越做越好，他的公司已经小有规模了。

后来家里换了大房子，夫妻俩每人开一辆车，女儿上了不错的高中，公婆身体都还不错，生活好像一切顺遂。

如果没有这一天的奇遇，也许这种顺风顺水的感觉，还会伴随兰若好多年吧。可是这一趟度假村之行，让这一切美满的假象瞬间崩塌了。

兰若脑海里虽然充满了乱七八糟的念头，但有一个念头是清晰的，那个孩子大概两三岁了，也就是说老公在外面有别的女人，至少有三四年了。

而且他们一起明目张胆地在距此不远的度假村玩儿，说明那个女人和孩子就生活在她的眼皮底下，而她，居然毫无察觉。

车子已经驶进了车库。兰若下车、锁车，一切都是在一种无意识的状态下进行的。她拖着两条灌了铅一样的腿进了电梯，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怎么办？

2

兰若上楼呆坐良久，平定了一项思绪，拨通了于朝晖的电话。

“老公，你们玩得开心吗？”她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

“玩得挺好，没想到这个度假村建得还真不错，爸妈泡了温泉，都说舒服，你要是一起来就好了。”老公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

“就你们三个一起去的，没带别人吗？”

“别人？什么别人？”老公旁边的背景音越来越安静，显然是拿着手机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

“我的意思是没带其他亲戚朋友吗？”

“没有，就我和爸妈。”

“哦，好的，你把电话给妈，我跟她说两句，这次没陪爸妈出去玩儿，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啊，好的，你等着。”

过了挺大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了婆婆的声音，“兰若呀，这家度假村挺不错的，还有温泉，泡一泡真舒服，可惜就我们三个过来，你和茵茵没有一起来。”

兰若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这么多年了，她们一直算是相处和谐的婆媳，可是显然，和谐只是一种表象，看来老公在外面有个儿子的事情，公婆都知道，只瞒着她一个人。

“妈，那你们好好玩啊，别太累了，早点回来哈。”

“好，有朝晖照顾我们，你就放心吧。”

放心，她有什么不放心的，除了于朝晖照顾他们，还有另外一个女人，此刻他们正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呢。

兰若想不通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甘心不要名分，给有家有室的男人生孩子，心可够大的。又或者于朝晖给了她什么承诺，她才如此安心的生下这个孩子吧。

挂掉了电话，本来残存的一丝希望也被掐灭了，不过兰若还有些不死心，就又拿起电话，打给于朝晖最好的朋友孙猛。

孙猛不仅是于朝晖的朋友，也是兰若的大学同学。于朝晖在商场上闯荡的这些年，孙猛也在忙创业，两个人在生意上互相帮衬，关系一直好得很。

孙猛正好没出去玩儿，两个人就约了在附近一起喝咖啡。

“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事儿啊，还不能在电话里说？”孙猛一见面就问。

兰若先点了两杯咖啡。此刻她已经从度假村回来半天了，心绪稍微平静了一些。她说：“也没什么要紧事，好长时间没见了，这不是放假嘛，我找你这个老同学聊聊天。”

“这可不好啊，咱俩瞒着朝晖单独见面，要让他知道了，还不得揍我。”孙猛是个爱开玩笑的人。

“他哪有空管我呀，他现在可忙了，哎，孙猛，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又是他的生意伙伴，你知不知道他除了忙生意，还忙什么其他事情吗？”

孙猛笑了，“你们家朝晖你还不知道，整个一个工作狂，除了忙生意还能忙啥。”

“那可说不准，男人到了这个年纪，心思可就多了，说不准有什么我猜不透的呢。”

孙猛喝了口咖啡，“你们在一起20多年了，他什么心思你该了解呀，他就是心思再多，也都是生意场上的心思，他就想着怎么多赚点钱，怎么经营好你们那个家。”

“是吗，可别经营来经营去，多经营出一个家来。”兰若说罢，直直盯着孙猛。

孙猛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目光闪烁不定，这会儿他明白了兰若是在试探他。

而兰若，从他的眼神中也能判断出他知道点什么。“孙猛，这些年除了朝晖把你当朋友，我也一直把你当好朋友，他要是有别的心思，你可得告诉我，别让我活成个傻瓜。”

孙猛避开她的目光，“兰若，你别是听了什么闲话吧，现在朝晖生意做得好，有人眼红，给他造谣也不是不可能啊。你家朝晖跟你多少年的感情了，你可别随便怀疑他啊。”

兰若依旧盯着他不说话，孙猛微微有些紧张，又补充了一句，“这生意场上的男人，偶尔逢场作戏总是有的，你得相信朝晖，他有你这样漂亮的老婆，哪还会有别的心思呢。”

“骗子。”兰若在心里说了一句。她不想再试探下去了，孙猛毕竟是于朝晖最好的朋友，就算什么都知道，也不可能说出来。

不过和孙猛一聊，兰若可以确定，于朝晖有外遇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而且这事不仅孙猛知道，大概很多人都知道。

别人都说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可是今天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傻，她犯了多少蠢女人常犯的错误呀，自家男人有什么事，妻子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也许她在朋友们的眼里，早已活成了一个笑话。

3

兰若忽然得了恐婴症，一看到小孩就不舒服。朋友家的小孩一靠近她，她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平时在小区里走路，看到小孩儿她就要绕着走。

一向从容平和的兰若变得敏感，爱哭、爱激动、爱发脾气。连女儿都觉察出来了，她说，“妈，你最近怎么了，不会这么早就更年期了吧？”

她哪是更年期了，她只是因为度假村一行，平静的心湖里被丢上了一粒小石子，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这段日子兰若想了很多，她想到了自己生活在另一个县城的父母，她是家里的独女，父母现在年龄大了身体不好，曾提出要到她身边买套房，离她更近一点。

她想到了正在上高中的女儿，学业压力本就很大，如果家庭再发生什么动荡，她能承受得了吗？

她想到了单位的同事，在他们眼里，她有个能干的老公，有大房子有好车，有争气的女儿，有美满的生活，是人人羡慕的幸福女人。

似乎为了这些人，她都不能随便动摇目前的生活。可是她的生活已经地震了，一切正在往糟糕的方向发展，不是她一个人稳住脚就可以的。

兰若最好的朋友米莎也感觉到了她的异样。

原来那个温和平静从里到外透着一种满足的兰若忽然变得恍恍惚惚、心神不定，她脸部浮肿，天天顶着一副黑眼圈，头顶也突然冒出来许多白头发，人一下子老了好几岁的样子。她变化这么大，经常和她在一起的米莎怎能没有察觉。

兰若经不住米莎问，就把一切和盘托出，再不说，她自己也憋得快要疯了。

米莎乍听也觉得惊讶，这么多年，在她眼中，兰若和于朝晖一直是让人羡慕的模范夫妻，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不过米莎是个聪明的女人，听了兰若的叙述，她基本上可以确定这是个事实。过了好半晌，她才气呼呼的说，“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你这么漂亮的老婆在家里，他还不满足，有几个钱就膨胀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她又问兰若：“你怎么打算的？要捉奸我陪你，要撕了那女人的脸我帮你。”

兰若却表情呆呆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很少表现出这副样子，之前她一直是个冷静笃定的女人，凡事有主见，从不慌乱。

不过米莎能够理解她，谁遇到这种事，能做到不慌不乱呢。

她想了想，“兰若你也别着急别生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当，咱可不能为别人的错误买单。他都有孩子了，这事儿也捂不住了，我先帮你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咱们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米莎也是生意场上的人，跟于朝晖多少有些交集，不消半月，她就把那个女人的底细打听清楚了。

那女人原是于朝晖公司的前台，因为长得漂亮，心气儿挺高。她在于朝晖公司工作了两年，不知怎么的就跟于朝晖好上了，后来就从公司辞职了。

她给于朝晖生了儿子之后，于朝晖给她买了套房子，她就在家带孩子，再没工作过。

于朝晖的父母后来知道了这事，大概是看在孩子的面上，接受了那个女人，偶尔会去她那里看看孙子。

那个女人曾经私底下跟人说过，就算于朝晖铁了心不离婚我也不怕，我年轻，怎么还熬不过那个老女人。

做生意多年见过各种嘴脸的米莎最后都忍不住说，“这女的真够不要脸的，说话这么毒，不能饶了她。”

她见兰若一直不说话，又忍不住说：“事情我们是弄清楚了，看来这女人是铁了心要跟于朝晖在一起。你可不能因为一时之气离婚，离了婚正称了小三的意，你就拖着，让那个女人带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孩子熬到人老珠黄。你是正妻你怕什么，难不成由得小三嚣张。”

兰若还是没有说话，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说。

兰若的容颜渐渐枯萎下去，原来大家都说她漂亮显年轻，现在她不化妆，不打扮，不收拾自己，真的像是老了好几岁。

爸妈看到她这个样子有点心疼，询问几次她总说没事；公婆看她这副样子，倒没有太惊讶，婆婆说，女人到了该老的时候，再怎么打扮也年轻不了。

兰若由爱哭易怒变得不爱说话，天天神思恍惚，最后米莎不得不拉着她去看了心理医生。

于朝晖太忙了，对妻子的异样并没有太在意，每天仍是忙到深夜才回家。

某天兰若从心理诊所出来，一个晚上都在发呆。于朝晖照例没回来，说是有应酬，要到很晚。

十点半的时候女儿回来了，兰若一直发呆，竟然忘了去接女儿。女儿学校离家六七公里，之前上完晚自习都是兰若去接，这次兰若忘了，女儿打电话她也没听见，好在有个同学住得比较近，人家爸爸顺便把她给捎回来了。

看到妈妈又是精神恍惚的样子，女儿非常着急，她流着眼泪说，“妈，你是怎么了，为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呀？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很怕。”

女儿的眼泪让蓝若瞬间清醒，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为了女儿，她也要做回原来那个情绪稳定、从容淡定的妈妈。

4

接下来的日子，兰若慢慢恢复平静。

她努力工作的同时拾起了厨艺，争取让女儿吃得开心，营养均衡。她去健身美容，重新开始化淡妆，保持良好的形象。她去听报考志愿的讲座，和女儿一起讨论考什么样的大学。

看到妻子渐渐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于朝晖也没太在意，他觉得女人也许就是这样，会有一段时间的情绪低落，调整过来了也就好了。

某个礼拜天，兰若回了趟娘家。

爸妈生她的时候都30多岁了，在那个年代就算老来得女了，所以一直对兰若宠爱有加。

现在爸妈都70多了，人老了，各种毛病也就找上来，爸爸心脏不好，妈妈关节炎犯得厉害，头些年他们不愿打扰女儿生活，可是越老了越是依恋儿女，所以萌发了到兰若生活的城市去买套养老房的念头。

兰若现在经济上宽裕，于朝晖赚得多，她自己的工资也不算少。养老房她不想让父母出钱，原是打算在自家小区旁边新开发的楼盘里给父母选套两居室。可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中午帮爸妈做饭的时候，她说：“今天来的路上，我看咱们县城现在绿化得真不错，比我们那边可强多了，空气好像也比那边好呢。”

“是啊，这边没有化工企业。”爸爸说。

“所以我在路上动了一个念头，也顺便跟你们商量一下，爸妈，不如你们就在这边买一套养老房吧，钱我来出，等过几年我退休了，就过来陪你们。”

“到你退休还早呢。”妈妈在旁边说，“我和你爸商量着还是到你们那边去买房子，我们老了，就想挨你们近点。你前段时间不是也同意了吗，怎么又要改变主意，是不是朝晖不同意呀？”

“他有什么不同意的，是我觉得这边空气好，再说你们在这里住了一辈子了，换个地方怕你们不习惯。虽然我退休还早，但我也可以调过来嘛。”

“调过来？这是说的什么话呀，你在那边工作得好好的，老公孩子都在那边，怎么能说调过来就调过来呀。”

“孩子马上就要高考了，等她上了大学，就不用我管了。我也是在这个县城长大的，觉得这边亲切，特别想回来住。”

“可是朝晖呢，他能同意吗？”妈妈说。

“反正他在哪也是忙生意，天天到处跑，在这边住和在那边住没啥区别。”

“还有你公婆呢，朝晖是独生子，跑远了人家也不能同意呀。”

“我们在那边不是还有房子吗，可以两边倒着住，反正隔得又不远，他们有什么不同意的。”

听兰若这样说，爸爸的目光中有些疑惑，“兰若，你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呀？是不是和朝晖闹矛盾了？”

“没有，我们关系挺好的，爸你别乱猜。”兰若不想让父母担心。

妈妈说：“买房是大事，不着急，我和你爸现在又不是行动不能自理，等等再说吧，到时候叫上朝晖一块商量商量。”

“反正我还是喜欢咱们这个小县城。”兰若再次表态。

“行了，房子的事先不讨论了，老张，你该吃药了。”妈妈催着爸爸。

爸爸说：“你也该吃药了。”

现在这老两口，每天都过着互相提醒对方吃药的日子，他们是真的老了，体弱多病，兰若想，可不能让他们再为自己的事情操心了。

兰若帮父母洗了衣服，收拾了厨房和卫生间，就开车往回赶，等她回到家，发现于朝晖也回来了。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兰若问于朝晖。

“怎么，我回来早你倒不习惯了。”于朝晖笑道。

“是有点不习惯，我都记不清你有多久没在家里好好吃顿饭了。”

这段时间兰若也曾反思他们夫妻这几年的关系，细想也真是有些问题。

首先是分房睡。因为家里房间多，两个人作息时间不一样，所以这几年经常分房睡，去年国庆节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兰若更不愿跟于朝晖住一个房间了。

虽然各住一间房互不打扰，但身体上的疏离，自然也会造成情感上的疏离。

其次是于朝晖应酬太多，又经常出差，在家吃饭的时候很少，一个月当中真没有几天和她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的。最近这两年，随着交流越来越少，他们的确是有些生分了。

“我太忙了，真是身不由己，你不知道，我心里最想的就是每天早点回来，陪你吃吃饭。”这话说得多贴心，要是以往，兰若会感动的，可是现在，她听来只觉得心里一寒。

想当年那个憨厚的于朝晖去哪儿了，他是如何由一个老实人，变成了今天这个游刃有余的周旋在两个女人之间的男人的呢。

兰若一边吃饭一边对于朝晖说：“我想给爸妈买套房子，他们现在那套房子住了几十年了，很多设施都老化了。”

“这事我记得你去年就说过。你爸妈辛苦一辈子，养了你这么好的女儿，给我养出了这么好的老婆，我们帮他们买套养老房，孝顺他们是应该的。”

于朝晖这几年生意做得好，财大气粗的，可能觉得买套养老房不在话下。

兰若想，他能给小三买套大房子，给岳父母买套房子也是应该的。

于朝晖问兰若岳父母相中了哪里的房子。

兰若说她还是想帮父母在县城里买房，一来那边的房价低，二来父母在那里住了一辈子，也住习惯了。

于朝晖就点头说“也好”。

兰若说：“本来想买套两居室，可是我想了想，不如买套大点的，那边环境好啊，以后如果我们想过去住住，也有地方。”

于朝晖也点头同意。

饭后于朝晖接到了一个电话，对兰若说公司有急事儿，就急急忙忙走了。

兰若猜想电话八成是那个女人打来的，不是她有事儿的，就是孩子有事儿，所以于朝晖才着急忙慌的去了。去就去吧，反正他们早已貌合神离，兰若的心也凉透了。

5

女儿高考前夕，兰若父母的房子买好了。

女儿高考过后，通知书下来，兰若和于朝晖一起送女儿去了千里之外的大学。

回到家，于朝晖对兰若说：“茵茵高中这几年，你不比孩子轻松，咱们家最辛苦的就是你了，孩子上了大学，你也该好好歇歇了。”

“是呀，孩子上了大学，我想，我该好好陪陪老人了。”兰若说。

“咱爸妈身体还好，也不需要人陪。”于朝晖说。

“我是想过去陪陪我爸妈。对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的工作关系调到爸妈住的县城去了，这个月我就要过去上班了。”兰若语气平淡地说。

这下于朝晖吃惊了，“调动工作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

“你太忙了，整天见不着人，也没法跟你商量呀。”兰若依旧表情平静。

“是暂时借调还是长期借调过去？”于朝晖问。

“长期。”兰若回答。

“那边离咱家100来里路呢，你有没有想过，你调过去，我们岂不是经常见不到面了？”于朝晖说。

“你想见到我的面吗？我离开这里对你来说是好事。”兰若冷冷地说。

“你怎么这样说？兰若，我承认我太忙了，没有时间好好陪你。我在想，孩子上了大学，家里就冷清了，我要多抽点时间好好陪陪你。每年高考过后都是离婚高峰期，我可不希望你对我有意见，把我给休了。”于朝晖说。

“我们也加入离婚大军吧，于朝晖，我们离婚吧。”不等惊讶的于朝晖说话，兰若又说，“也许那个女人早就问你要名分了，那个孩子也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父亲吧。我们夫妻多年，感情也曾经好过，现在，我成全你。”

于朝晖被惊呆了，过了好久他才说，“兰若你听我说，有很多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解释，但是有一点你要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你离婚。别的女人在我心里，跟你是没法比的。”

“可是我们的感情当中多出来两个人，你背叛了这个家。于朝晖：这几年你让我活得像一个傻瓜一样，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们离婚吧。”

兰若的婆婆听说兰若要跟儿子离婚，也来劝她，“兰若呀，咱娘俩这些年处得挺好，妈是不希望你们离婚的。你是个好媳妇儿，为人处事待人接物，挑不出一点毛病来。论学历论工作，你哪一点都比那个女人强。”

“可你们还不是都接纳她了。”婆婆的这些话早已不能让兰若动容。

“我们没有接纳她，我们只是接纳了那个孩子，孩子是无辜的，都生出来了还能怎么办呢。你也知道，我们家是三代单传，我和你爸一直想有个孙子。”

这才是实话，她兰若千好万好，在公婆眼里，生闺女还是没有生儿子好。

兰若说：“您甭劝了，现在也不是旧社会，难道还允许男人三妻四妾吗？我离婚，也是为了于朝晖好。”

婆婆见她去意已决，叹了口气，“兰若呀，你是长得很漂亮，可是毕竟年龄大了，那是离了婚，再想找个朝晖这样的，怕是难了。”

兰若说：“您放心，我要是再找，也不会找于朝晖这样的，这辈子恶心一次就够了。”

这话说得婆婆老脸一阵发红，冷着脸没再说什么。

离婚手续办得挺快的，财产分割也容易，公司自然还是于朝晖的，兰若分到一部分钱。房子车子都归了兰若。

让兰若意外的是，女儿知道他们离婚的消息，居然在电话里对她说：“妈，我支持你。”

听到这话，兰若泪湿眼眶。

离开了于朝晖，在爸妈生活的县城里，兰若做回了那个漂亮的女人。

后来听米莎说，于朝晖和那个女人一直没有结婚，他心里明白他和那个女人不是一路人，是过不到一块去的。他当时鬼迷心窍和那个女人好了，早就后悔了，这些年之所以没和那个女人断掉，也只是因为孩子。

他曾经在一次酒后，在孙猛面前流了泪，他说会一直等，等着兰若回头。

可是兰若想，她再也不可能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