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照在东北某大学的操场上,豆豆和他的同学展开了一场3对3的半场篮球比赛,一位身材高壮的直男同学在豆豆面前虚晃了一下,豆豆一分心丢了手上的球,对方借机拿球,篮板得分。豆豆的队友指着他带着愠气地说,「打个球,跟蔡徐坤似的!」豆豆丢了球心里已经不爽,面对队友的「羞辱」,他也恶狠狠地回应,「滚!你才跟蔡徐坤似的。」
这样的画面每天都在上演,「蔡徐坤」这三个字也成为这片操场上,除了篮球专业术语外,出现频次最高的词汇。似乎「蔡徐坤」成为他们指责彼此烂球技中最贴切的一种形容了,既掷地有声,又能引起对方的羞耻感。
这样的戏谑不只是在篮球场,豆豆说,「『你好像蔡徐坤』这句话,像无孔不入的空气一样,在生活各个领域里出现。」和同学组队开黑,如果谁操作失误被杀,大家会说他「你好像蔡徐坤」;如果谁在寝室里做了很奇怪、很智障的事情,大家也会形容他「你好像蔡徐坤」。
自从人民网点名蔡徐坤和他的粉丝后,成为全网黑的蔡徐坤,也成为了学校男生之间最好用的「梗」,就像90年代大家没见过大哥大,但都知道它的威风一样,当代的大部分青年也没看过蔡徐坤的综艺节目,却知道,称呼对方是蔡徐坤,是最毒辣的形容。
在这次『故事征集』中,我们「不负众望」地迎来了一波「恶评」数据,尽管是正面积极地寻找蔡徐坤粉丝,但其中仅有8%有过买专辑、为比赛投票等喜欢蔡徐坤的行为;80%的填表网友表示不喜欢蔡徐坤,而且对他人喜欢蔡徐坤的行为也表示了不解。
在「居然有GAY喜欢蔡徐坤?没搞错吗?」「喜欢蔡徐坤的GAY应该比长江里面的白鳍豚还少!」「是收钱了吧?」的留言中,杨晨(化名)显得格格不入,他说,「喜欢蔡徐坤,可以为他不停歇。但,是偷偷喜欢。」
「偷偷喜欢」,既让人心疼又显得非常合群。他可能是偶像崛起的时代,少有的因为喜欢一个偶像而被群嘲的人。
「我要买10张专辑!给蔡徐坤打榜!」
杨晨说,「看到蔡徐坤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他。」
2018年1月,一档流量综艺节目『偶像练习生』开播,当第一期节目播到后半段的时候,穿着渔网衫、蓝色毛外套、画着精致妆容的蔡徐坤一登场就获得导师程潇的喜爱,获得了其他练习生的掌声,同时,也吸走了杨晨所有的注意力。
在和杨晨聊天的时候,他提及了好几次「好喜欢蔡徐坤的第一期节目,而且重复看的时候,我也只会看蔡徐坤的部分。」
2018年4月『偶像练习生』收官,练习时长两年半的个人练习生蔡徐坤赢得粉丝4700多万票,是第二名票数的两倍,并以NINE PERCENT组合的C位荣耀出道。而这4700多万票当中,自然也有杨晨的贡献。
蔡徐坤出道四个月后,QQ音乐上线了他的第一张个人专辑『1』,杨晨一口气就买了10张,还解锁了粉丝福利。他说,「我要给蔡徐坤打榜。」
在我们的对话中,他毫不掩饰对蔡徐坤的喜欢,他说自己会模仿蔡徐坤的私服、留蔡徐坤同款发型、保存蔡徐坤微博照片做壁纸、做微信头像,还在得到亲戚夸赞眼睛和蔡徐坤很像时,十分开心。
但是,在生活里他却不想分享自己心底的喜欢。在被问到「是否会告诉身边人你喜欢蔡徐坤这件事」的时候,杨晨说,「不用向世界宣告,我偷偷地喜欢就好。」
向别人安利偶像是再普通不过的事,只不过,杨晨的生活环境比较「直男」。
偶像粉丝千万,但自己仍是一座孤岛
20多岁的杨晨是东北的一名厂工,每天重复着早八晚五的工作。同事多是三、四十岁的人,他们的话题以孩子和柴米油盐为主,流量明星是他们和杨晨之间的代沟。没人关心他喜欢谁。
真正让杨晨觉得喜欢蔡徐坤要小心翼翼的,是和他年级相仿的同事。
杨晨说他的「钢直」同事们每次看到蔡徐坤的海报,总会不由自主地喊声「娘炮」,这让杨晨第一次在现实中感受到了大家对自己偶像的「敌意」。
以男性群体为主的工厂,直男式审美盛行。男子气概是通行证,大男子主义是成功男性的标杆,衣着精致、情感细腻的男生只能被隔离,因为「娘炮会传染」像一个亘古不变的梦魇,总能引起人们对「男子气概会向阴柔低头」的重重担忧。
杨晨就和他的偶像在这种担忧上栽了一个「同款」跟头。
蔡徐坤因为同时拥有「『娘』形象大使」和「NBA首位新春贺岁形象大使」两个身份,让他成功拿走了吴亦凡手中「虎扑直男最想嘲讽的TOP1」接力棒。
而杨晨则在和「钢直」同事打篮球时,因为自己在起跳时,会不自觉翘腿,投篮像「肌无力」。在几次切磋之后,大家便不再叫他一起打篮球了,还说他,「打个球,跟个蔡徐坤似的」。
把自己类比成蔡徐坤的「辱骂」,在杨晨心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分量,甚至还有点开心。但是,他知道喜欢蔡徐坤并不是一件「能摆在桌上谈的事」。
「告诉周遭自己喜欢蔡徐坤,比出柜还难」
喜欢蔡徐坤的第一堂课,就是学会「如何理性面对身边人无时无刻地黑自己的偶像」。
杨晨对此显得很无所谓,他觉得「唱跳」「RAP」「练习时长两年半」这些梗,并不是蔡徐坤的黑料,只能算是今年比较流行的词汇,大家都来凑个热闹。
杨晨觉得自己之所以喜欢蔡徐坤,除了自己的外型有些相像,更重要的是,蔡徐坤是一个努力的艺人,他参加综艺、出演偶像剧、演电影、出专辑,这些都是他的实绩。但很多黑他的人并没有了解过他的音乐作品,甚至不知道他是一名创作歌手。
音乐人姚谦也曾评价过蔡徐坤,「他身为音乐人是有才华的,但可惜所有的焦点都不在他的才华身上,在他的话题身上。」
对于一直被人诟病的长发、烟熏妆、唇彩形象,杨晨也觉得很正常,他说「化妆没有什么奇怪的,爱美是人的天性,而且现在男生化妆也很普遍,作为一个明星,更是需要。况且我觉得他的妆容很潮流。」
「很多人觉得他画了妆就是娘炮,但是我看他在『快乐大本营』时和大家交流、做游戏的时候,很爷们,不会忸怩作态。就是因为长相挨了骂。」
蔡徐坤微博粉丝2600万,杨晨却像是一座失联的孤岛。他常常一个人去KTV,他说这样才能点一列蔡徐坤的歌,关上灯关上门,身体跟着节奏一起律动,就会感觉很快乐。
最后
对于同志来说,「出柜」是一件很难办到的事情,杨晨玩笑着说,「告诉周遭自己喜欢蔡徐坤,比出柜还难。」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毛病。很多时候,想要表达自己与众不同的偏好,确实需要鼓足勇气。
各花入各眼,蔡徐坤在不同人的眼里是不同的存在,这种不同,可以共存,也应该共存。但就像有的人也会给租来的房子装修,在4A广告公司上班却听着京剧……
归成一句话,喜欢谁就去喜欢吧,「也没碍着谁,为什么不可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