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手边的窗户,我有些茫然地靠在了主驾驶座上,从仪表台上的烟盒里取了一根烟。
打火机响了几次,才不情不愿地燃起了一撮小火苗。深吸了一口点着的烟,我下一刻便被那扑入鼻腔的浓厚气味呛的剧烈咳嗽了起来。
身边没有传来小糸的娇嗔和埋怨。
那孩子静静地沉睡在后座上,一丝不挂的娇躯被披上了一件大衣。
并非体贴的关心,只不过是单纯的、恐惧看到小糸那留着泪痕的柔弱脸庞,和那满是粗鲁红印青肿的幼小身体。
自己对那孩子做了过分的事情。
刚刚的自己曾一度失去了理智——又是那催眠的错,我当然可以这样辩驳,但那只会显得我虚伪又不负责任——将无法理喻的兽欲宣泄在了小糸的身上。
没有润滑剂的帮助,缺少足够温柔的动作,还有那一时间充斥心灵的嗜虐欲。
现实的性爱不会仅仅会带来快乐与满足,哪怕在催眠的力量下小糸感受不到一丁点痛苦和恐惧,肉眼可见的遍体鳞伤也是无法轻易消除的。
对于这只柔弱的、幼女体型的少女来说,这是足以让人两三天下不了床的伤势。
因为臀部的疼痛,小糸或许只能维持着趴的姿势呆在床上,默默地等待一切好转。
第一次,我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伤害了小偶像的事实。
痛苦和绝望只持续了一瞬间,便被体内的催眠力量当作应当抹去的负面感情而消除。剩下的,只有一片空白的大脑。
自己在做什么?
自己接下来又应当——
“抽烟很有趣吗,制作人先生!”
耳边传来了熟悉的、轻快的声音。
趴在窗边的朝日笑嘻嘻地从我的嘴边抢走了那根烟,放在了自己嘴里。
一秒后,女孩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
伴随着令人烦躁的汽笛声,被几辆警车簇拥着的救护车远去了。
没有逮捕,甚至没有询问。
就像是完全忘了我是抢劫了一辆车逃到荒山野岭来的一般,那些警察在最后面无表情地对我和一旁的朝日鞠了躬,就此离开了。
远处的太阳缓缓升起,照亮了大地。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我瘫坐在了隧道门口的石头上,抱住了自己的头。
朝日似乎失去了对香烟本身的兴趣,开始颇有兴致地尝试用那根快烧完了的烟点燃地上的草丛。
几个背靠着消防车的消防员远远地站在那里,脸色麻木。
“……准备还真是充足呢,朝日。”
我轻声开口了,语气复杂。事到如今,我发觉自己很难决定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眼前的这孩子。
“诶?啊,是在说那些车队吗?”朝日转过头,眨了眨眼睛,“因为制作人先生坏心眼地不让我看直播的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保险起见就全拉上了的说。”
“保险起见……?”
“制作人先生没有意识到吗?”丢开了那根烟,朝日蹦蹦跳跳地跑到了我的身边,笑嘻嘻地蹭了上来,“大概超过十六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不和大家做色色的事情的话,下一次的发作就会严重很多倍的说。”
我沉默了下去。老实说这段日子过得浑浑噩噩的,完全没有特意去计算过间隔时间。
“明明按照我的实验计划走就好了呐~”朝日叹了口气,蹲坐在石头上摇摆起了身子,“今天本打算让制作人先生和透酱她们四个人一起做的说。那样的话——”
“朝日!”
我用力抓住了少女的肩膀,低声吼道。很难分辨朝日有没有被我吓到——她只是停下了言语,用无辜的目光看向了我。
“你也清楚我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吧?有些事情我必须和你谈一谈。”我尽可能地放平语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拜托了,朝日。”
朝日歪了歪头,露出了一个笑容:“可以喔。”
“那么……首先。”我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朝日你……是这一切的元凶吗。”
“不是的说。”最糟糕的答案没有从少女口中说出。
朝日淡然地摇了摇头,“我上一次有说过吧?【在有没有被催眠这点上,我是和制作人先生一样的】。”
不久前的对话浮现在了脑海中。
确实——当时的自己下意识地以为这是对方和自己一样没有被催眠的意思,但实际上,朝日想表达的事情完全相反。
“在现在这个世界上,【完全没有被催眠的人】是不存在的说。”轻轻推开我按住她肩膀的手,朝日亲昵地搂了上来。
那双极近距离的暗蓝色眼瞳,有着光是与其对视便难以挪开目光的惊异魅力,让人忍不住去聆听拥有这双眼睛的少女的话语,“最大的区别就是是否还拥有最低限度的自由意志。制作人先生已经知道有谁了吧?”
“283事务所的大家?”
“正解的说!剩下的这不到三十个人,就是这个世界上少数不能被他人的言语催眠随意支配,同时在了解方法后能够随意支配他人的存在了。嘛,现在知道方法的也只有我和制作人先生了的说。”
“……那么,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朝日眨了眨眼睛。
“嗯……制作人先生很着急想知道答案吗?”
“是的——如果朝日你知道真相的话,拜托你马上告诉我。”我再一次试着按住怀里的少女,被她轻盈地跳开了。
看着笑眯眯的朝日,我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急躁与怒火,试着让自己的话语听上去严肃真诚一些,“我不知道朝日你有没有注意到,即使没有成为他人随意操控的人偶,那种催眠的力量也在慢慢地修改扭曲人的意志。再这样下去——”
“不对哦。”
“——诶?”
朝日用突然变得冷淡的口气打断了我的发言。她依然在笑着,我却无法从那笑容里找到一丝笑意。
那是我从未在这孩子脸上看到过的表情。
我认识的那个芹泽朝日会不高兴,会不耐烦,有时候也会表现出来源于才能的傲慢。
但绝对不会露出眼下这种,冰冷又虚假的笑容。
——她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朝日。内心的一个声音如此告诉着自己。
大脑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或者说,没有注意到什么关键的问题——
“唔……应该怎么表达才好呢。制作人先生的情报量严重不足。”用手指点了点下巴,朝日微笑着继续说道,“片面的情报导致了片面的分析,最后带来了充满谬误的结论。如果制作人先生单纯需要一个令人安心的答案才愿意继续实验的话……”
“【事情已经不会继续变糟了】。我向制作人先生保证。”
“才不是那样的吧!”我猛地站起了身,捂着剧痛的脑袋用粗暴的声音吼道,“我也好円香也好,都在做原来的自己不想去做也绝对不会做的事情!那个声音一直在脑子里乱七八糟地说些什么!明明——”
声音戛然而止。
膨胀的负面情绪再一次被抹消,一片空白的脑内让我忘记了接下来应该说的话语。
我徒劳地张开嘴‘啊’了几声,最后化作了一声无意义的呻吟。
“我能够理解制作人先生不愿意信任我的理由。”朝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不知不觉中,少女那个句尾的口癖消失了。
还是说,她终于懒得继续装下去了呢。
“如果是樋口小姐的事情的话,请不用担心,她的情况和制作人先生是不同的。催眠没有让她‘爱上你’,或者‘自愿听从你的指令’什么的,因为实际情况恰恰相反。”
“……恰恰,相反……?”
“恰恰相反。”朝日又重复了一次,“催眠让‘樋口円香’变成了一个挣扎在情愿与不情愿之间的存在。实际上的樋口小姐早就是沉迷于性爱无法自拔的肉便器了,但是有着毒舌冰美人人设的‘樋口円香’,远远比一个只会对着男人肉棒下跪流口水的‘樋口円香’更具女性魅力。所以无论过去多久,樋口小姐的那个状态都会持续下去。”
什么……意思……?
难以理解。
并不是听不懂她所说的话语,只是单纯的无法将其整理为一个包含逻辑的结论。
为什么?
发生了什么?
昨天的自己认定了已经弄清楚的那些事实,事到如今似乎又再一次被迷雾所笼盖。
朝日叹了口气。
“换句话说。【事情已经不会继续变糟了,因为已经糟的不能再糟了】。已经在谷底的现在,再怎么走也是往上。不用那么焦急着想要改变什么也可以,放任一切几周的时间、甚至几个月的时间,都不会让现状产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走到了我的身边,朝日握住了我的手。看着我呆滞的眼神,她重新露出了一个更像是‘芹泽朝日’的,自信又灿烂的笑容。
“四天。能拜托制作人先生再陪我四天的时间做实验吗?无论如何,四天后我就会把一切的真相都告诉制作人先生。但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些东西想给制作人先生看。”
“一些没有被催眠影响过的,属于这个世界的……真实。”
说完这些话,没有等待我的回答,朝日轻轻放开了我的手转身离开了。
我应该阻止她,要不然昨天一天的计划与逃窜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内心如此想的自己,却无法将其付诸行动。
那是自己负责的偶像,是一路以来与自己携手成长的偶像。
就算她如今的行为再难以理喻,自己也做不到冲上去掐住她的脖子,威胁对方告诉自己真相。
呆呆地看着朝日坐上了一辆车的后座,我再次瘫坐了下去,垂下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