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年没见过这样的雪了。
路两道的白桦弯着腰,只露着半截身子,街上没什么人,车更是少得可怜,除了脚下的簌簌声,世界是沉寂的。
雪似乎还在下,是的,潜伏于灰蒙蒙的天空里,偷偷摸摸,细微而缓慢,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
偶尔有风,并不大,却扬起一阵雪雾,凉丝丝的,许久都不消散。
“平海市文体局”及其下纵列排开的若干匾幅也未能免俗地淹没在雪中,不过那几个烫金大字还是无比风骚地展现出它们的轮廓,庄重,威严,似一个硬生生堆砌而起的巨型花圈。
当意识到过去的几年里,母亲无数次地从花圈下走过时,我撇开眼,压了压兜帽。
我犹豫着要不要跺跺脚,最后还是放弃了,因为——很可能,那些雪会乘虚而入,灌到靴子里去。
初九晚上母亲回来得很晚,我一面疯狂地捣着不死族老巢,一面听她进屋、换鞋、脱大衣。
她说早就吃完饭了,路上花了一个多钟头。
她说雪那个大呀。
她说你们都吃了吧。
父亲说还有红果汤,问她要不要来点。
母亲起初说不用,后来又笑笑说,那就再来点吧。
她心情不错。
我甚至觉得她可能喝了点酒。
他们在看《汉武大帝》。
母亲的声音裹挟在温馨的热气流里时不时会钻进我的耳朵里来,模糊却又真切。
我能估摸到那熟悉的声带在空气里荡开的纹路。
奶奶问剧团今天演啥,母亲说《刘巧儿》、《蝴蝶杯》,让她老安心养病,“等过了年就能到剧场看戏了”。
后者颇不服气地表示现在就能,用不着过了年。
母亲的回应是笑,她又说这个卫子夫后来怎么怎么着,“挺惨的”。
父亲不太认可,还长篇大论地分析了一番。
于是母亲说她在网上搜过了。
这下父亲就没了音。
喝完红果汤,母亲进了厨房,等再出来时,她问:“林林呢?”
下午母亲来电话时,我正在翻一份中华全民体育文化发展基金会的文件,确切说是该基金会和平海市文体局签的一个备忘录,并没有什么具体内容,只是很笼统地说基金会会全力扶持平海体育文化事业的发展,与文体局在各领域展开合作。
签名是法人代表温什么玲和局长陈建军,加盖公章。
这个温什么玲我当然不认识,而且毫无印象。
于是我问母亲这姓温的是谁。
像憋着一口气,说这话时我耳膜都嗡嗡作响。
母亲似乎愣了下,问咋了。
我说就是问问。
她说不认识,“连名字都不全,我哪知道是谁啊”。
我刚想深入辩驳几句,她说来人了,又叮嘱热包子时别忘了沾湿笼布,就挂了电话。
之后我在网上搜了搜这个温X玲,结果一无所获。
有关基金会的信息也不多,完全与它高大上的名称不匹配,具体到新闻,涉及到平阳的有两条,一个是由它赞助的全民健身月,一个是它倡议对某金国皇陵进行开发性保护;涉及到平海的有三条,基金会联合教育局搞的一个阳光午餐计划,由基金会扶持的澳大利亚某中学与平海一中的交流项目,再一个就是最近,基金会组织的对张岭山区孩子的献爱心活动。
就是在最后一条新闻里,我看到了李雪梅的名字,全称是“基金会理事李雪梅女士”。
老实说,此名字太过普通,如果不是那张该女士手捧鲜花与山区孩子的合影,我完全意识不到她就是鼎鼎大名的陈建国老婆:灿烂的笑容下,红领巾映衬着的脸一如既往地瘦,只是大耳环不见了,一身灰黑色的羽绒服也使得她整个人朴素了许多。
我不由眨了眨眼。
光翻这些文档就耗去了我一个多钟头的生命,除了上述的备忘录,我还仔细查阅了那些合同,主要是建筑工程合同和招标合同,乙方有平海特钢,有雅客,有建宇,甲方有文体局,有旅游局,有平海特钢,有宏达大洒店,等等等等吧。
每当Word或PDF上滚过一个熟悉的名字,我心里就一阵麻痒。
严格上讲,这些合同说明不了什么,但是,如果把它们和其他文件夹里的视频和录音综合起来,就很能说明一些问题了,最不济,作为举报材料,完全绰绰有余。
我也说不好自己是怎么萌生这个想法的,只知道拖拽了一阵视频和音频后,不得不上卫生间放了放水,再回来时便一头扎进了文档里。
我甚至一鼓作气地搞了个证据目录,是的,或许稍显夸张。
还有陈建军和其他女人的那些算不上艳照的亲密照,我寻思着有必要的话,让人民大众欣赏一下也未尝不可。
搞完这些,我就开始打魔兽,昏天暗地,连热包子的事都抛到了脑后。
晚饭倒没忘了吃,和父亲、奶奶一块,就他斟酒的功夫,我抹抹嘴又回到了书房。
几个小时下来,可以说快打吐了都。
正当我琢磨着要不要看部电影缓一缓,或者上QQ聊会儿天时,门被叩响了。
母亲叫了声严林。
我没搭茬。
她又叫了声。
我只好哦了一下。
她说:“老钻里面干啥呢,你奶奶说在屋里闷一天了,你要再这样,电脑可就没收了啊。”
我想继续“哦”一声,没能“哦”
出来,但马上鼠键并用又开了一局。
不想母亲很快折回来,“听见没?”
她敲敲门,嘀咕了句什么,随之嗓音又飞扬起来,“还真拿自己个儿当小孩啊。”
初十我起得很早,早到令尚未出门的父亲大吃一惊,他说:“哎呦,今儿个我可没敲门啊!”
母亲倒很淡定,她委婉地表示是时候收拾收拾状态,迎接新学期了。
吃完饭,母亲前脚刚走,后脚我就出了门,到文体局外时将近十点半。
走走停停,兜兜转转,一种犯罪嫌疑人踩点的感觉油然而生,我禁不止想象,没准儿再过两分钟陈建军会打此路过,在寒风摘去其法令纹的刹那,我一个箭步上前将这厮撂倒在地。
接下来呢?
不知道。
我为自己的想象力害臊。
它太过贫乏,又太过丰富。
十一点十分,我给牛秀琴去了个电话,要求见个面。
她说正上班昵,哪有空。
我说中午嘛,不用吃饭啊?
她就笑了,那种吃吃的笑,延续了好一阵,待笑声止住,她小声说:“那么想老姨啊?”
“那可不。”
“说说哪想了。”
“哪都想了。”我惊讶于自己能说出这么恶心的话。
牛秀琴的回应是继续笑,有点没完没了的意思。
我只好打断她,说这会儿就在文体局外面。
难说是不是错觉,耳朵里立马安静下来。
沉吟片刻,牛秀琴总算说:“那行吧,再等半个钟头。”
没一会儿,这老姨就出来了,一身黑貂,杵大门口冲我招手。
我看了眼手机,十一点四十不到。
牛秀琴的热情如口腔里哈出的热气般迅速将我包围。
她帮我弹弹肩上的雪,问啥时候到了。
我瞟了眼威严耸立的文体局主楼,没吭声。
她说也不提前打声招呼,之后就示意我跟她走。
我问去哪。
“先吃饭啊,还能去哪儿?”她捞住我胳膊,头也不回。
文体局职工食堂就在主楼后,不起眼的一排平房,不大不小,大概能坐下百十来号人吧。
同我印象中所有的机关单位食堂一样,油腻外裹着一层说不出的黯淡,即便灯火通明,也无从祛除。
一进门牛秀琴就让我排队,她去拿餐具外带占位子,这些日常小事对这位办公室主任来说手到擒来,而且似乎完全不需要领导风度。
打了饭坐下,她悄悄叮嘱我甭管吃不吃得完,一定要多打,不然便宜了那帮孙子。
至于那帮孙子是谁,我就说不好了。
这么谆谆教导着,她又叹口气,说以前有小灶,这新领导一来,可好,大手一挥就给取消了。
我不知道“新领导”是否指陈建军,也无意关心,周遭闹哄哄的,让人一阵坐立难安。
我麻木地往嘴里扒饭,只希望能快点离开眼下这个沸腾的火锅。
牛秀琴却不紧不慢,导游般牵着我在饭菜间来回晃悠,她说:“师傅手艺可以的,凤兰就常来,嗯,这麻婆豆腐你妈最喜欢吃,说地道,你也尝尝看。”
她笑靥如花,我却忍不住想扇她两巴掌。
正是此时,陈建军出现在视野里。
黑羽绒夹克,蓝牛仔裤,自带不锈钢饭盒,他埋头擦拭着眼镜,好半晌才抬起头来。
其实我老早就看到了这个人,但并没有意识到是他,直到有人上前打招呼。
陈建军笑着说了句什么,于是那两道法令纹就飞扬起来。
一瞬间所有的感官都回来了,油腻、葱香、胡椒味,香水,嘈杂的人声,甚至棕色木桌底部挥之不去的霉味。
他跟一个秃顶中年胖子边说边笑,到最右侧的窗口排队,自然,一路上点头哈腰不断,说不出的滑稽。
牛秀琴倒是淡定,只是“嗬”了一声。
“吃啊。”她说。我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这孙子。
而很快,领导就打完饭,转过身来,就抬手扶眼镜的刹那,他似乎认出我来,明显愣了一下,随后他招招手,笑了笑。
我不知道作一副什么表情更恰当。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现在就能冲过去,用饭菜用浓汤用桌椅板凳锅碗瓢勺,把他的屎打出来。
直到牛秀琴问发啥愣,我才回过神来,她给我夹菜,说:“快吃啊。”
我掇了块豆腐,没说话,陈建军却黏在余光里,久久不肯离去。
“你那脸都是白的。”
好一阵,牛秀琴又说。
我下意识地摸摸脸,又想想这白不白也摸不出来,便不再摸。
我提醒自己要冷静,一连做了两个深呼吸——无比怪异,特别是在食堂,彻底沦为打喷嚏的前兆。
然而陈建军像块磁铁,总揪着我的目光不放。
他和胖子坐在东北角,边吃边说。
每当有人打招呼,他就抬起那颗猪脑袋,用力点上一点。
这货吃个饭都腰杆挺得笔直,装腔作势得令人作呕。
我几乎能听到火锅的咕嘟咕嘟响。
牛秀琴问到底咋了。
我说啥咋了。
“瞅你这心神不宁的,有啥事儿?”
她眼皮一翻,似乎笑了笑。
我猛扒几口饭,问她一会儿有空没。
“急啥,”这次是真笑了,她在桌下踢我一脚,“我也想,但今儿个真不行。”
别无选择,我摸上那条大腿,狠狠地来了一巴掌。
我琢磨着说点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在陈建军悄然而至的目光中,我嚯地站起身来,抹了抹嘴。
一下午都耗在王伟超的牌桌上,满打满算输了五六十。
烟雾缭绕中,呆逼打了一个漫长的哈欠,完了,挥一挥衣袖,提议大伙喝酒去。
我又要扫兴了,阴沉着脸,说了声有事,就出了门。
众逼大骂,天雷滚滚。
晚上父母回来得都挺早,母亲又拾掇了几个菜,加上凉拼盘,也算丰盛吧。
父亲兴奋得莫名其妙,非要拉着我喝两杯。
当然,我谢绝了。
倒是母亲,自告奋勇地抿了几口。
她头发扎了起来,一缕斜刘海长长地挂在耳后,什么东西于说笑间在那张光洁的脸上跳跃。
好半晌,母亲问咋了,我才吸吸鼻子,撇开了眼。
我笑笑说不咋,许久又补充道:“头发长了。”
饭毕,一家人坐沙发上看电视。
母亲在一旁唠唠叨叨说了一些话,我都点头称是。
反是父亲看不下去,撇撇嘴:“你也不嫌烦,真是老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给牛秀琴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九点多她回了过来,也不说话。
这倒让我始料末及,-时半会儿也不知说什么好。
“哑巴了?”终于,她咦了一声。
“咋办?”
“啥咋办?”
我吸吸鼻子,没吭声。
“烦死人!”好半晌,牛秀琴大笑起来。冷不丁的,吓人一跳。
滨海花园在行政东区,离文体局并不远,或许某些交通不便的日了,牛秀琴就住在这里。
按她的指示,我在街角的一家肥牛叫了个位子。
这老姨却姗姗来迟。
当然,十二点出头而己,说到底是我太心急。
客人不太多,难得落个清净,牛秀琴话也不多,除了问问我啥时候开学,便没了言语。
为了使自己放松下来,我也说不好吃了多少金针菇。
打饭店出来,太阳冒了个圆环,像额角被人开了个豁,痒得厉害。
一路上牛秀琴都在打电话,说说笑笑,没完没了。
等进了家门,她拽住我胳膊就往楼上拖。紧身裙包裹着的肥臀在眼前颠来倒去,我却忍不住想踹它两脚。
拧开卧室门,牛秀琴便一把扑倒在大床上,她“啊”了声,像个英勇就义的我军战士。
我倚着衣柜,没动。驴打滚一样,她一连哼了好几声,半晌才侧过身来。“吃多了,吃多了。”
她瞟我一眼,揉揉小肚子,又轻轻拍了拍胯。真的很轻,仿佛那不是肉,而是一件珍贵的瓷器。
我冲电脑扬了扬下巴,没吭声。
“咋?”她眼皮翻了下。
“里面的东西我看了。”
牛秀琴没说话,垂着眼摆弄了一会儿头发,尔后“噔”地起身,冲着梳妆镜弯下了腰。
又是半晌,她才“哦”了一声。
我希望她能说点什么,然而什么也没有,似乎除了身前的镜子和耳侧的那绺散发外,世上再没什么能引起她的兴趣了。
这难免让人心急火燎,我只能一遍遍地提醒自己忍耐。
难说过了多久,牛秀琴一把揪下发夹,扭身坐回了床上。
像是总算抓住一个契机,我问她陈建军和母亲现在还有没有关系。
“啥关系?”她翘起二郎腿,抖了抖卷毛。
我真想扇她脸。
“哦——这个?”她左手比划出一个圈,右手食指伸进去捅了捅,“性关系,日屄。”说这话时,她侧着身子,像是中风了一样。
我闭上眼,感到身后的衣柜都在嘎嘎响。
“我说没了,你信吗?”
我不知道。
许久都没人说话,一阵窸窸窣窣,等我睁开眼,牛秀琴已经点上一支烟。
她依旧翘着二郎腿,上身前倾半伏在大腿上,每抽一口烟,她都要仰起脸,抖一抖头发。
浅绿色窗帘透出一丝亮光,不知是来自雪还是太阳,总之它慷慨地为牛秀琴提供了一副剪影。
那些几不成形的烟圈便萦绕着剪影,出现又消失。
等她一根烟尽,我才开了口,问第一个视频里是不是母亲。
“哪第一个?”
“黑灯瞎火那个。”
“黑灯瞎火的多了。”她切了声,又开始摆弄头发。
我却不知该怎么形容。
“你看不出来?”她瞟了我一眼。
我直起身子,吸吸鼻子,又靠回了衣柜上。
牛秀琴笑了起来:“我要说是呢?”
“那是强奸!我要报警,告那孙子!”衣柜咚咚作响。
牛秀琴笑得更灿烂了,她索性托起下巴,撇脸看着我。
“还有你这个贱货!”
“比你妈还贱?”她撇撇嘴,短暂停顿后,又开始笑。
于是我一巴掌抡了过去。
霎时,牛秀琴就飞了出去。
没什么感觉,只记得她的脸很软,袭来一股丰沛的香味,玻璃烟灰缸在地板上蹦了几蹦,折到墙角,又缓缓地冲我滚来。
很可惜,在离我几公分的地方,它绝望地停止不前。
以上整个过程中,牛秀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是的,只有我的喘息,一声接一声。
我也说不好使了多大劲,只知道麻木的右手尚在轻轻发抖。
牛秀琴就那么趴着,一动不动。
有那么一会儿,我琢磨着她是不是晕了过去,甚至——更糟糕的,心肌梗塞,嗝屁了。
我觉得无论如何不该打女人。
我心说得把她扶起来,却怎么也挪不动脚步。
好一阵,牛秀琴总算哼了一声,微弱却实在,像什么游戏里的女鬼叫。她撑起胳膊,很快又趴了下去。然后她笑了笑,说:“打女的。”
我听到自己喉咙里咕咚一声响。我确实有些害臊。但除了僵硬地看着她爬起,我还能做点什么呢?
牛秀琴捂着脸,缓缓在床上躺下。
片刻,她又爬起来,冲到梳妆镜前瞅了好半晌。
她轻哼着,不时还吸溜吸溜嘴,一会儿又坐回了床上。
毫无疑问,丰腴的脸颊上浮着一抹红印,像漂在鱼汤上的油花。
“打女人,”她说,“有本事儿回家打你妈去!”
除了站着,我大概也无事可做。右手掌上擦着一道嫣红,不知是血还是口红。
“你妈个屄的!”她扔了个抱枕过来。
我顺势抱到了手里。
牛秀琴突然笑了,她翘起二郎腿,半撩着头发,也不看我:“你妈啊,跟野男人搅和一块儿时,那个风骚劲儿啊我给你说……”
说不好是不是错觉,那抹红晕随着表情在她脸上四下跳动,我头一次发现女人的面目竞能如此可憎。
别无选择,我一脚踹了过去。
再冲上去时,我犹豫着要不要打脸,最后抡到了屁股上。
肉很敦实。
牛秀琴似乎在叫,骂骂咧咧的,她挠我脸,针扎一样。
我只好攥住她的手。
她张嘴就咬。
何止是嘴,这头疯狂的野猪浑身上下都在颠动。
我只好把她紧紧抱住。
她打我脸,挣脱,撕扯。
劈头盖脸的是肉,爪子,头发和浓郁的香水味。
直到眼前呈现出一抹雪白的屁股沟时,我才重新感受到自己的呼吸。
牛秀琴又疯狂地挣扎几下,随后就不动了。
她也喘。
外面传来鞭炮响,随之是汽车的警报声,除此之外,只有喘息。
就这一瞬间,我突然就勃起了,毫无征兆。
那抹雪白勾出一股甜蜜,让我险些喘不上气来。
愣了好几秒,我一把扒下了打底裤。
牛秀琴在挣扎,我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凄厉而悠长,像童年暑假的白日里声嘶力竭的压井。
屁股很白,奶子很软,股沟里的腥臊令我晕头转向。
我记得自己掰开臀瓣使劲嗅了嗅,我记得内裤小而透明,我记得屁股蛋红得刺耳。
我压了多少水啊。
我光着脊梁,被太阳晒得黝黑,汗水不断垂落,又不断蒸发。
母亲在屋里叫我,声音慵懒,她说:“再捣蛋,出去不把屁股给你打肿!”
我用一只手脱裤子,皮带扣叮叮当当响。
我凑近大盆,看自己在水里的倒影,看蓝天和巨大的梧桐。
我一头扎进了水里,沁凉似一支麻药瞬间侵入肺部。
牛秀琴在哭,偷偷摸摸,小心翼翼。
她不知何时放弃了挣扎。
棕色毛衣挽着衣袖,黑色打底裤一条腿还挂在膝上。
我埋头看了眼红肉包裹着的老二,突然发现有些过了。
就发愣的功夫,牛秀琴开腔了。她撅着屁股,头埋在臂弯里,说:“你妈个屄的!”
条件反射般,我又挺了起来。
于是牛秀琴叫了一声。
我轻抚眼前的白屁股,那些橘皮组织,疤痕和红印,它们湿漉漉的,不知何时被汗水浸了个通透。
这么闷声不响地搞了一会儿,牛秀琴慢慢哼了起来。
我也是气喘吁吁,只好俯下身子,摸住了一只奶子。
牛秀琴又开始骂,不停地说“妈屄的”。
我只当没听见,揪住奶头,轻轻扯了扯。
她哼了一声,说:“干妈,妈是个骚货。”
我以为听错了,但接下来一串串热气流如咒语般从发丝间涌了出来:“妈是个骚货,快干妈……”
她拱拱腰,尖着嗓予说:“快……”
她说:“林林……”
我让她闭嘴,她却害了失心疯般充耳不闻。
我只好在白屁股上轻轻来了一巴掌。
我觉得应该更粗暴一点,比如骂她,扇她屁股,掐她奶子,拽她头发,但这些影视作品里都少有的东西于我而言太过夸张了,何况时间上也不允许,没两分钟,我便在牛秀琴的喘息中一泄如注。
牛秀琴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就那么撅着个屁股,一动不动。
我觉得她在哭,尽管细若蚊鸣。
等我穿上裤子,点上一支烟,她才慢慢爬了起来。
说不好为什么,我竞没敢抬头。
牛秀琴做的第一件事是照镜子,吸溜着嘴,哼声连连,好一阵她说:“你个兔崽子下手真够狠的啊!”
声音略显沙哑,这么说着,她扭过身来。
或许是嗅到一丝笑意,我偷瞥了一眼。
她立马抿住了嘴,可惜嘴角的那抹残留并没能从梨花带雨里剔去。
毫无疑问的是,她左脸肿了起来。
“还你妈打脸!”又照了会儿镜了,她扯下打底裤,补充了一句。精液味扑鼻而来。
我埋头抽烟,没说话。
“连你老姨都敢打,非得给你妈说。”她扭身进了卫生间。
水声响起之前,牛秀琴又嚷嚷了几声,至于说了些什么,我当然无从知晓。
满地都是衣物,瞅见那条开了缝的长裙时,我再次觉得自己有些过了。
洗完澡出来,牛秀琴二话没说,径直下了楼。
一连抽了两支烟,她都没能回来。
我怀疑她是不是走了,或者——报警去了?
这么一想,整个人反倒松弛下来,这苦涩的解脱甚至带来一种愉悦,使我飘忽忽地离地板越来越远。
牛秀琴当然还是回来了。从天而降般,她猛然出现在眼前,我的脊柱都禁不住一阵痉挛。
我听见自己说:“举报他狗日的!”
“谁啊?”她从身旁走过。
我没说话。
她也没说,而是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但终归,我希望她能说点什么,所以我摁掉烟头,指了指电脑:“那些材料够了,录音、录像,word文档。”
搞不懂为什么,说这些话时,我感到脑袋木木的,不太真实,仿佛什么电影里的狗血桥段硬生生地切进脑子里来。
我看看窗帘缝隙里的亮光,摸摸身上的抓痕,还好,它们都是真实的。
“随便你,”好一会儿,牛秀琴扭扭屁股,“我没啥意见,不过你要当心,这陈家势力可大着呢。”
“那你搞这些东西有啥用?”我有些气急败坏。
牛秀琴笑而不语,像是吞了个闷屁。半晌她转过身来:“还有啊,这陈建军要被查,你妈可就真成了情妇。”
“我妈是被强奸的。”我一字一顿地说。
“我也是被强奸的,你信吗?”她扬了扬手里的毛巾。于是那红肿的脸颊就露了出来。
真的肿了起来,泛着光,让我恍惚想起五六十年代红色年画中的人。
“还有啊,甭管啥名目,你妈可从陈建军手里拿了不少钱,这要算起来可都是糊涂账,你……”
牛秀琴的嘴翁动个不停。
我看着屋子里的一片狼藉,突然就一阵头晕目眩。
急切地,我点上一支烟,猛抽了两口。
瞬间,一袭清晨的大雾在胸腔里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