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汤汤的车队回到家里,都先后聚集到大厅来。
我走进大厅,一眼就看见了瑶姑全家,他们虽然没去葬礼,却不想错过宣读遗嘱,已经在大厅中央找了最显眼的位置坐下,还好,他们没敢坐爷爷习惯坐的位置,要不,一开始就会产生冲突。
很快大厅就坐满了人,早到的全家占着位子,不肯让出来,晚到的就进不来,大厅里外一片混乱,似乎也没人能制止这种混乱。
我不由得眉头紧皱,爷爷刚过去,他们就以为可以放肆,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
可我现在说话,别人可能根本听不见,更别说遵从了,反而有损我的威望,所以我暂时什么也不说,只静等他们自然安静。
玥姑和琳姑已经流露出气愤的神情,几次想说话,都被我制止。
李叔倒和我一样,只是静静坐着,看着他们为争位子而吵吵闹闹。
突然,大厅外面似乎安静下来,挤在门口的人也自动散开,似乎在让路。
然后我看见白痴的妈妈--她在葬礼上也站在家属一排,但有意站的并不靠前,认识她的外人不多。
可葬礼一结束,她就消失了,以为读遗嘱她也不会出现,可没想到她竟然出现了,她的出现对我是个支持,对大家显然是个威慑,中国毕竟是个崇拜权利的国家,而家族的权利和至高无上的国家权力相比,自然微不足道。
白痴妈妈周围看看,皱着眉头,虽然进来了,却没有位子。
这时一位表哥站起来,把他的位子让给了她。
在大家略略安静的时候,我抓住机会站起来大声说道,“请各位表哥表姐退出大厅,让姑姑姑父们就坐。--除了代表姑姑姑父的表哥表姐,都请退出去。”
我的语气坚决,安排又显然合理,而那位给白痴妈妈让座的表哥,自然特别满意,也就带头走出大厅,其他占着位子的,也只好三三两两站起来,走出去,这样没能进来的姑姑姑父就有了位子,大厅也显得不那么拥挤了。
等大家全部落座,陈律师--我爷爷的法律顾问,也是我家的老朋友,虽早已从律师事务所退休,但却依然担任我家的法律顾问--开始宣读遗嘱。
这份遗嘱最后修改的日期是四个月前,有不少人知道这份最后的遗嘱,虽然没人怀疑这封遗嘱的真实性,陈律师还是把这份密封的遗嘱在现场转一圈,让大家看看上面的封印。
打开封印,里面只有两张薄条薄的纸。
陈律师站在大厅中间,大声而缓慢地读着第一张纸上的内容,上面只有一句话:“我在世时所拥有的所有权利,都无条件由万人厌全部继承。--万致翙2005年12月13日。”
遗嘱的内容应该不出人意料,但下面竟然传来一片不满的嘀咕声,我心里不禁一沉,觉得今天的情形有点不对,我瞄向坐在中间的瑶姑石混蛋和老妖婆,觉得他们面露得色,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难道他们事先安排了什么阴谋?
陈律师举起手来,示意大家安静,大家知道还有第二张纸,就又安静下来听着。
陈律师继续念到,“本篇不是遗嘱,不具有法律效力,只有得到万人厌认可,方才有效。”
陈律师望向我,在询问我,要不要先看一看,这意味着,我可以阻止公布,但我摇摇头,示意他读下去。
陈律师继续读道,“这是我对厌儿的几点希望,第一,希望厌儿继续聘请陈岩儒担任万家的法律顾问。第二,希望厌儿在成人之前,同意万玥万琬担任监护人。第三,希望厌儿仍把顾钧当作万家家人。第四,希望厌儿在适当的时机,在万家实行符合潮流的改革。--万致翙,2005年12月13日。”
下面又是一片嘀咕声,我想着爷爷的几条希望,显然这都不是说给我听的,而是说给大家听的。
陈律师对我家的家务事了如指掌,又是对爷爷忠心耿耿之人,也许有人会借他年龄已大,要求换人,有了爷爷的遗嘱,就不好开口了。
而如果万琬肯当我的监护人,对大家自然是个威慑,而万琬不久前在爷爷的病榻前,答应要帮我,现在应该不会拒绝爷爷的请求。
至于钧姑父,我猜爷爷一直希望自己的儿子就像钧姑父那样,不知不觉之间,对他已经有了父亲般的关爱,在临死前照顾他一下,也算合情合理。
只是最后一条,我倒有点意外,但再一想,爷爷或许已经知道,老办法管理家族已经不易,改革只是迟早的事,不如在遗嘱中提出来,好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甚至也是个缓兵之计,省得大家在老爷子刚死,就有什么不轨之举。
我想着的时候,大厅里一直乱哄哄的,遗嘱读完,那些被赶到外面的表哥表姐,--他们不少人其实已经成为真正的产业管理者,对爷爷遗嘱的关心,更甚于他们父母--此刻,他们都迫不及待挤进来,就算站着也无所谓了。
我正想着如何使他们安静,瑶姑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大家安静,我有话要讲。”
客厅里噪杂声太大,她的话几乎听不见,但却立刻有人附和,大声叫大家安静,显示出默契配合。
我心里又是一沉,觉得该来的还是来了,我心里一点也没有把握,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态会往哪儿发展。
不久,大厅里显示出一片肃静,等着瑶姑说话。
我转头看看李叔玥姑琳姑,他们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在此时此刻来这一手,都流露出忧心忡忡的样子。
我望向白痴的妈妈,心里隐隐觉得,我今天的成败,也许取决于她能否鼎力相助了。
可她则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似乎对这些都听而不闻。
瑶姑一字一句说道,“我不怀疑我爸的遗嘱,不怀疑这封遗嘱的法律效力,可是我们大家都知道,我们所受到的约束,并不来自法律,而是来自家族不成文的规矩,我想问大家一句,这些几百年前留下来的封建规矩,我们大家真的愿意一辈子被它束缚?”
瑶姑的话不啻是一颗炸弹,把我炸得胆战心惊,也把全场炸得一片哗然,从纷乱之中,我可以听出,有不少附和之声,这时我真正明白,瑶姑的这番话早就准备好,甚至已经串联了一部分人,得到了他们的支持,如果他们能够在我立足未稳之时,趁热打铁一般把我的威风消灭掉,顺势把万家的资产顺理成章的归到各人名下,自然是皆大欢喜,难道我的家族真的要瞬间就四分五裂?
“慢着,我也有话说!”
一声斩钉截铁的女声响起来,这是瑛姑。
可瑶姑那伙人依然吵吵着不肯安静,这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到处都有责备声,“你们说完了,也该听听人家怎么说,吵什么?安静点!”
毫无疑问,现在大厅里分成两派,那些手中没有公司的人,肯定不满瑶姑的作为,但他们却是弱势群体,虽有愤恨,却不知如何是好,他们知道瑛姑就是他们的代表,所以就出来帮助她了。
大厅里又安静下来,瑛姑说,“首先,爸爸刚死,你们就为难厌儿,你们还有一点良心吗?其次,我们在座的想一想,真要是一哄而散,最占便宜的是谁?当然是万家投资最多的鼎瑞公司!所以她才煽动大家,大家千万不要上当!”
“当然最吃亏的是你,因为你一无所有,因为你懒惰,不肯做事,就只想坐享其成!”瑶姑尖锐反驳,也不顾及平时的关系了。
“最占便宜的是你,这没错!但最吃亏的却不是我,而是许多手头没有资金,而靠分红过日子的子女。比如玫姐。(就是菁姐的母亲,大家都不知道,她现在也有五千万的资金,在大家眼里,她当然就是最可怜的子女)就一无所获了。”
瑛姑继续说道,“你也许不知道,虽然我眼下掌管的十亿资金有明白的合约,但另有一亿资金却没有合约,是按照家族规矩办的。可如果我们都像你家这样不讲理,独吞利润,像玫姐这样的老实人,就只有喝西北风了!你现在鼓动大家造反,不就是想把独吞的利润合法化?大家不要上当!”
地下乱哄哄的声音又响起来,可这回能听出有不少声音表示了对瑶姑的不满。
这时瑶姑父站起来,举手让大家安静,他缓慢但有力地说道,“别,人家怎么做,我管不着,但我要宣布两点,第一,我承诺,只要鼎瑞公司存在一天,我会每年拿出一千万,分给名下没有公司的姐姐妹妹;第二,从今天起,我决定鼎瑞公司正式脱离万家!正像老爷子临死说的那样,万家必须改革,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我就来带这个头,就算被人唾骂,也在所不惜!”
全场一片肃静,显然,大家被他的一番话完全镇住,而这番话,应该也是原来准备好,只是本该由瑶姑来说,临时更改,由他来说,显得更加决绝,能够给大家更深刻的印象。
或许他看出来,今天的局势,必须快刀斩乱麻,不留任何余地。
他们确实狠,我心里快速计算,在万家,名下没有公司的子女,大约有四十来个,显然,他计算过,每人每年二十五万,虽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加上其他公司可能的一点补偿,每人的优裕生活就有了保障。
有了这些,那些想反对他的人,可能就会犹豫,至少不会公开反对,他就控制住了今天的局面,而今天的胜败就决定了以后的胜败,这确实是个人物。
我想,我必须表态,否则事态就将失控。